徐姨母觉得今日这场冬至宴,蹊跷处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早前有宫人将芳姿、芳期姐妹唤走,说的原因是王夫人在另一处凉亭赏景,觉得那里更加清静,故而还特地将两个女儿也叫了过去,这情形就十分不寻常,因为徐姨母可清楚堂姐的性情,自来就不是喜欢清静的人,且在冬至宴上这般单独行动,也从来都不符合王夫人的行为方式。
跟着长公主也找了借口离席,说是觉得疲累了得小憩一阵,怎么小憩着小憩着,突地又想起来要见辛五娘了呢?
可要说王夫人借着长公主召行的冬至宴行什么阴谋诡计的事体,徐姨母到底是不信的,除非她那位堂姐已经疯了。
覃芳姿现下并不在北枝榭。
她还躲在往浅深苑去的那片梅林里,眼瞅着辛五娘主仆三个随着老宫人从那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上过去,才嘱咐鲛珠依计行事。
鲛珠行至宴厅,随便找了个宫人,上前含笑道:“这位女使,我是相邸仆婢,奉我家三娘之令,打算请徐二郎身边僮仆羡渔过来交待几句话,因我家三娘现在独自在前头的梅林,我不能走远,只能烦劳女使往北枝榭走一趟代为传话。”
在宴厅这里的宫人因早前见着王夫人坐着肩舆往浅深苑那头去了,多少有些诧异,也留心见跟着覃家两个闺秀后头的婢女正是穿着青袄碧裙的衣着,却不曾留意两个婢女的容貌,又因为目睹长公主不久后往浅深苑去,情知是和王夫人闲叙,她就不敢回绝相邸婢女的请托,想着相邸和徐家也是亲好,相邸的闺秀许是想起了一件要紧事,不便直接将徐二郎请来公主府的梅林私见,这才让徐二郎的僮仆来,为的也是递话。
惹不出什么乱子来。
宫人就答应下来,且并不敢耽搁,赶忙去北枝榭,打听出哪个人是羡渔,真把鲛珠的话带到了。
羡渔自然不会擅自行动,知禀了徐明溪。
徐明溪一听是芳期的交待,半点不带犹豫:“你快去,别管三妹妹有何请托,照办就是,用不着再来知会我。”
羡渔赶忙跟那宫人回来,问清楚浅深苑的方向,走到路口,就见一个婢女正冲他招手。
羡渔往梅林里走了几步,试探着问:“是三月姐姐还是八月姐姐?”
徐二郎身边的僮仆羡渔,出了名的特征是认不清人脸。
“我是常映。”鲛珠道。
羡渔这时也见过常映几面了,听出这声音果然是常映的气嗓,便道:“原来今日跟着三娘的是常映姐姐啊。”
“三娘正在那边儿。”鲛珠指指不远处。
羡渔一瞧,光凭衣着他当然不能分出是二娘还是三娘,但因为确信婢女就是常映,所以也不疑那边的人是谁,就要过去,却被鲛珠拉住了:“三娘刚才被大夫人斥责,心里正不痛快呢,我是怕三娘渴了,但刚才替三娘斟了一盏汤水,三娘说不想饮,我就想着请托你去拿几样鲜果,或许能劝着三娘用一些,别忘了再拿把削切鲜果的小刀来。”
羡渔听只是这样一件小事,便应了。
他又折回北枝榭去,果然取了几样鲜果又讨了把小刀——宾客们此时大多集中在北枝榭,提供鲜果、汤水等些饮食的地方自然也在近处,因着客人们喜好的鲜果各有殊异,倒也的确有僮仆婢女往这里跑腿,自取鲜果,今日的宾客无一不是贵族,谁也不会抓着鲜果就啃,有好些种鲜果要是先经削皮切块,略放一阵果肉就会变色,影响品相,故而需要现削现切,负责供给鲜果的仆妇就未免忙碌,羡渔虽讨要一把小刀的行为有些不符常情,但仆妇们为图省事也就顾不及这么多了。
羡渔将鲜果和小刀仍然交给“常映”。
他才一转身,覃芳姿就从梅林出来,几乎脚跟脚在北枝榭现身了。
徐姨母自然会问:“怎地一个人回来,别说你母亲和三娘,跟着你的婢女呢?”
“阿娘今日饮酒过量,长公主正陪着阿娘说话,阿娘本是早让我回来的,我总不放心,但想想阿娘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要是一阵家闺秀间的比才,连我都缺席,翁翁回去又会怪责阿娘了,所以我犹豫一番才没再折回去,只交待鲛珠折回去服侍阿娘,姨母是知道的,三妹妹哪里会关心孝敬阿娘,光她留在浅深苑照应,也就是个摆设罢了。”
这回应的话,被好些人都听到了。
徐姨母微微蹙着眉头,觉得芳姿这样的回应不仅有损芳期,更是连王夫人都会受人诽议。
在他人的宴集上饮酒过量,这对于男子来说无伤大雅,但对于女眷而言那是肯定算作失态的,更不说听芳姿的言外之意,王夫人非但饮酒过量,应当还闹腾生事了,否则长公主何至于置这许多宾客不顾,专程去浅深苑“陪着说话”?
“二娘可见我家五娘也去了浅深苑?”姜夫人也问。
“我刚在浅深苑不远的梅林徘徊,迟疑了一阵儿,瞧不见路上什么人经过。”覃芳姿按王夫人的授意回应。
徐姨母就越发觉得古怪了。
听说辛五娘去了浅深苑,二娘不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