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奸巨滑的覃逊都想不明白太子走霉运是何原因。
临安城的东宫,仿旧制也是建在皇城之内,真正落成其实时间并不长久,雕梁玉柱都还崭崭新,扒着墙根都看不见旧苔痕,谁也没想到竟然就会走水了。
万幸的是火灾不大,就烧了两间厢房和一处花榭而已,但发生这样的事故,迷信的天子自然又会急召晏迟入宫问询了。
这回,天子有点逼问的意思。
“无端对朕实话实说,是否储君已然逆了天运!”
晏迟经占卜后,神情凝重,但却没有急着冲太子落井下石:“卦象扑朔,是否有逆天运难以占实,不过,臣占得东宫方位近时不宜居住,几处楼台亭馆更兼塘池沟渠均得更改方位,最好是连造景布置都得变动,否则……走水甚至塌陷事故仍有可能发生。”
天子想到设建东宫时就是冯莱负责的风水堪舆,这个神棍,设建的玉清宫、东宫都发生过走水事故!
“那就得让太子迁离,可是无端,连朕都听闻近一段你似乎有间疏远太子亲族,是否……”
“臣什么时候亲近过太子亲族了?”晏迟微微一笑。
天子就逼问不下去了。
他是迷信道教的人,自然明白天机不可泄露的规条,他虽是天子,但对晏迟和他那更加神乎其神的师父却是一直心存敬畏的,而且天子了相信师徒二人确然非比常俗,否则晏迟的师父,如果肯入宫,他必然会尊为国师让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那仙师却再也不肯面圣,真真的世外高人,视荣华富贵有如泥淖。
晏迟虽入世,然则也从未涉及储位之争,他分明已经卜察东宫将变之事,却仍不肯谏言废储。
他这是不欲与道术干预皇权!
天子做出了让太子暂时迁离东宫的决断。
远本东宫没有落成之前,太子的燕居便和福宁殿、仁明殿相邻,称晴明殿,东宫这回又要改建,太子就仍迁回了旧居所,这原本……很正常,并不代表天子已经下定决心废储了。
让覃逊多少有些困惑,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玄机,这天有意把芳期叫来问:“照你看来,太子迁回晴明殿后又将发生什么离奇事?”
芳期是个从来没有进过宫的“乡巴佬”,完全不知晴明殿座落何方,就更不说能想到发生什么玄奇事了,茫然地摇了摇头,但立即迎来了祖父大人责备的目光,她十分委屈:“翁翁,儿和太子连面都没见过,更不知晴明殿在哪里,不是儿偷懒不肯动脑,是儿着实无能为力啊!”
覃逊本想问孙女有没听晏迟提过,想想也就罢了。
自己也真是荒唐得可以,晏迟多狡智,哪会把这等大事告诉个黄毛丫头。
却鬼使神差说道一句:“晴明殿在官家的福宁殿稍后,紧邻周圣人居住的仁明殿。”
芳期只知道太子被废了,却压根没想过细问系统太子为何被废,此刻被翁翁一逼,急不择言:“莫不是会发竹,太子半夜翻墙意图侵害周圣人,结果被官家正巧撞破……”
覃逊很想相信芳期所说的“侵害”是单纯行刺的意思,但他无法忽视“翻墙”和“撞破”的暧昧含义,到底是抖着胡须喝斥道:“放肆!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芳期紧紧地闭上了嘴。
但她却听祖父喃喃道:“真是让人想不通,太子迁回晴明殿旧居究竟会发生什么祸事呢?”
芳期忽然脑中一亮:唉呀,是她忽略了,小壹其实告诉她的是魏王笑到了最后,并没说现今这位太子是被废还是横死了,过去的她只想太子都是已经当爹的人了,身康体健年富力强,应当不会病死或者遭遇横祸,只能是被废,可万一……
忍不住小心翼翼道:“会不会太子迁去晴明殿后,暴病!”
覃逊再次被吓了一跳,瞪着芳期,却觉得累的是自己的眼珠子,于是不瞪了,冷哼一声:“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太子一定会遭横祸呢?”
芳期:……
糟了,这下露出了她其实知道后事的马脚,要怎么办?却又忽然急中生智:“不是翁翁硬逼着问我太子会遭什么横祸的?我哪能料定,只是说我能想到的可能。”
是了是了,她家祖父才更奇怪呢,到底怎么料定太子必倒的呢?
覃逊才不想跟孙女解释他现在对晏迟的迷信也跟天子似的差不多了。
当然,覃逊也在怀疑太子遭遇的种种“霉事”实则出自晏迟的手笔,因为他知道太子羿桢当年在东平公一事上也掺了一脚,未知这一脚踩得有多深,是否致命,总之推波助澜的事肯定是没少干的,很有资格被列入“莫须有事案”名单,可别说晏迟究竟有什么手段让辽使突发消渴症一度命悬垂危,在皇城东宫里放一把熊熊烈火,只单纯论为了已死的东平公就把复仇之剑对准太子这一件事……
不智,太不智了!
因为晏迟必然清楚,害死东平公的真凶主谋究竟是谁。
雷霆雨露尽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一个人敢向九五之尊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