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04章 穷得只剩一根媚骨(1 / 2)

李夫人却正在品度涂氏的言行神态。

怎么看怎么不像出身书香门第,在黄琼梅这么个一目了然的窝囊废面前,她也显得太“马首是瞻”了,可涂氏眼里的阴毒和不愤,都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软骨头,这神态……倒是十足像在正室面前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姬妾。

要是涂氏真是书香门第出身,不应该如此惧怕黄琼梅以至于到扭曲本性的地步啊?

但李夫人当然不会对这夫妇两予以更多的关注,她一转眼,才遇上黄五娘那双勇敢的眼睛。

哟!这孩子还算倔强。

“夫人既问,我不敢相瞒,当日我因错认了覃三娘为三表哥的姬妾,才有那番话,但覃三娘立时反唇相讥……”

“这么说,黄五娘你是因为和晏大夫的姬妾争风吃醋,才冒犯了我家三娘?”李夫人根本不容黄五娘继续辩解,冷笑道:“不管黄五娘你因何笃定有资格和晏大夫的姬妾争风吃醋,可你确然将我家三娘一口一声作贱,反唇相讥?莫不然黄五娘还认为我家三娘应当忍纵你的作践不成?且怎么就是我家三娘反唇相讥了?晏大夫不是也说明了么?请你当日往他的别苑,正是为了做陪,还斥责你不应怠慢晏大夫的贵客,我家三娘口直心快,无非实话实说而已。”

李夫人扫了一眼黄琼梅,笑意更冷:“黄少卿,令嫒听不得实话,再辱我家三娘是庶出,还是妓生女,又无才无德,我就想问问黄少卿了,我家三娘是嫡是庶,与你黄少卿何干?且我家三娘的生母虽是艺伎,艺伎亦为良籍,令嫒究竟有何凭证空口指斥我家三娘无才无德?令嫒恶语伤人,且腆颜甘为陪侍,试问黄少卿令嫒才德体现何处?”

“李夫人,我毕竟是太子之妹……”年轻气盛的黄仙芝顿时炸了膛。

李夫人眼睛再次横过来,这回甚至冷笑出声了:“好好好,如此相邸只好请教太子殿下,是否纵容黄五娘轻辱我相邸的闺秀,或者说,这就是太子殿下给予你黄氏一门的特权。”

这下子黄琼梅彻底着了慌。

“李夫人,小女无状,只请李夫人姑且念在小女年幼的因由,宽谅则个。”

“阿爷!”黄仙芝十分地不满。

“住嘴!”这回呵斥她的却是涂氏。

黄仙芝整个人彻底愣怔了。

涂氏深深吸了口气,面向李夫人:“小女之错,夫人要如何才肯谅解。”

“令嫒冒犯的可不是我,但我家三娘大度,自然也不会为难令嫒,但毕竟闹生一场争执,是非总得理断,黄少卿和涂娘子既然都承认了是令嫒有错,那么便请涂娘子择日带着令嫒,亲自向我家三娘赔礼告错吧。”

黄琼梅忙不迭道:“那是自然,贵邸三娘果然是大家闺秀,心胸豁阔,黄某只惭愧教女无方,日后必然会督促小女多多效仿贵邸三娘风范德行。”

李夫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黄仙芝却被气得再度呼天抢地,尚在厅堂呢,就扑涂氏怀里痛哭:“娘,覃三娘一介妓生女,要是女儿向她低了头,日后岂不是会受尽嘲笑?女儿才不去跟覃三娘赔礼告错呢,她祖父虽是宰相,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表哥还是太子呢!”

涂氏心疼女儿,待丈夫亦步亦趋地送走了李夫人后,连忙求情:“芝儿就算莽撞,但那覃三娘有什么开罪不得的,芝儿是嫡,覃三娘是庶,李氏竟用‘冒犯’二字根本就是无理,且覃相再怎么位高权重,不也是臣子?就不信他真敢为这点女儿家的口角,往太子跟前争论,且就算争论,太子毕竟也心向咱们,官人何必如此忍让?”

“什么嫡,什么庶,你简直不可理喻。”黄琼梅虽说对涂氏还未厌弃,但当然不再有如胶似漆的情感了,这时气得一瞪眼:“嫡庶之别只限自家,你拿自家的嫡女跟别家的庶女比?你是不是认为芝儿是嫡女,就比天家庶出的公主都要高一头?覃相公是臣子,我就不是臣子了?覃相公这臣子还能天天在官家跟前露脸,我这臣子连面圣都不容易!”

黄琼梅闭着眼,气得胸膛直起伏:“涂氏你小看覃三娘是妓生女,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是个什么出身,覃三娘的生母还是良籍呢,你连个户籍都没有!芝儿不知底细也就罢了,你这时居然也敢目中无人了?

太子会助着咱们?太子怕是连你姓什么都记不清楚,罗贵妃和太子还巴不得能笼络覃相公呢,你有几个胆子得罪相邸?我们能有今天容易么?你啊,为了一口气居然不肯折腰,你也不想想你的脊梁骨有没资格在相邸面前直起来!”

这话彻底把涂氏打回了原形,让她清醒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是只“老鼠”的事实。

可无忧洞里生活惯了的人,却比黄琼梅这个官家子弟更有刚骨,涂氏无法忍受长久地卑躬屈膝,她垂下眼睑,却目光闪烁。

但不管如何,涂氏都得带着黄五娘往相邸陪礼道错,芳期可没闲心再见黄五娘,只让常映去传了句话——我原谅你了。

她是真原谅了,但芳期也知道祖父并不会善罢甘休,覃、黄两家女孩的几句口角争执,照样还是遍传了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