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不仅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的变故,她还想方设法打算着进一步取悦晏迟,自个儿默默地寻思:今日午宴的菜肴虽然还算丰盛可口,但比起温大娘的手艺可差太远了,晏三郎又明显不像辛远声一样自律简朴,为了偶尔吃道鹌子水晶脍,他可都舍得大手笔的资财,分明就是个饕餮客,芳期坚定的认为当晏迟对她的厌恶值大大减低的前提下,奉承他的胃,应当会发生作用。
今天天气既这样凉爽,下厨也不会忙得满身臭汗,于是芳期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今晚主动去做义务厨娘。
但这是在晏迟的山馆,可不是在自家田庄,芳期连山馆的疱厨座落何处都一无所知,她的自告奋勇当然需要晏迟这个主人的配合,所以在先经得了小娘的许可后,芳期又披上蓑苙踩着雨屐去见晏迟了。
她们住的这处小院,也安排有晏家的婢女服侍,是个十五、六岁的美人,听闻客人是要冒雨去见晏郎,微微有些诧异,隐隐几分啁谑,但到底没有推诿,也不知是否有意绕了远路,总之芳期觉得在山馆里穿行了许久似的。
一阵急风,正好卷得雨势如狂。
走在真真正正的山廊上,遥望浓雾般的大雨间,万树低伏,阴云也是布于眼底的错觉,天地自然都似乎阴森可怖,像酝酿着无端的莫测,正惶然,又见深远的阴霾,银雳刺亮,轰然的一声雷响更让心跳急乱。
山廊在眼前,又呈向上的趋势了。
拾阶而上数十步,却见有涧水自上往下奔流,芳期也闹不清此涧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穿凿,她只觉被雨势和水声这么一逼,连呼吸都越更艰难了,到这时才肯定那美婢并没有带着她绕路,而是这处山馆原本就比她想象之中还有峻阔,晏无端不愧是晏无端,他是占了天钟山的一座山头么?
这数十步上去,进一处庭院,两边皆是野长的翠竹,蜿蜿蜒蜒一条竹径,头顶再无片瓦,但竹叶覆于头上,却也能挡住几分雨势。可也使这条道路,阴森得像通往什么不好的地方。
忽而却豁然开朗。
这分明是山谷里自然形成的一方平阔地,建起了精致的楼阁屋宇,各有廊庑联通,而濒临峭壁的一座翼亭里,赫然就是晏迟,却坐在一张四轮车上。
美婢这才说话:“晏郎见是不见小娘子,那得等奴婢先行通禀一声了,小娘子请在此稍候吧。”
芳期却见那美婢,其实根本不曾走到晏迟的跟前,而是与今日那位也参赌的婢女说了几句话,是那婢女往翼亭里去,不久,倒是徐娘迎了出来。
“小娘子请随我来。”
芳期见晏迟转动四轮车,他的膝头,却还盖着一张薄毡,要不是芳期亲眼目睹过这位曾经健步如飞,几乎要怀疑他是一位残障人士了。
晏迟仍是冷冷看着芳期,压根不想解释他为何忽然“残障”了。
芳期也不敢多问,只是说了意欲下厨准备晚餐的好意。
晏迟尚且未置可否,这回倒是徐娘先意动了:“小娘子既与温大娘相熟,未知是否也有辣椒?实不相瞒,郎君每遇风雨霜雪天,膝节都难免酸痛,早有食医说得多吃些辛辣之物,更利于袪风散寒、舒经活络……”
“可今日我来山中游玩,并不曾随身携带辣椒。”芳期听说晏迟是真患有腿疾,心里大觉遗憾,只因她若有先见之明带着辣椒前来,不仅是讨好了胃,对晏迟的疾症也大有益处了。
“倒不急这一餐两餐,只要小娘子真有辣椒,奴婢斗胆问小娘子讨要些,着实是……寻常川椒虽也有祛风散寒的效用,但加得少了恐怕只是聊胜于无,菜里加多些吧,麻涩味太重又会影响口感,郎君却是爱食辛辣的,辣椒加多些却也无妨。”徐娘完全无视晏迟逼人的冷肃,一心一意要为自家郎主谋福利,她其实早听郎主说过了,辣椒这种食材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温大娘而正是相邸这位覃三娘,她这回总算是求到了正主,横竖现如今覃三娘说出了覃逊是莫须有的知情人,自家郎君对她稍有改观了,欠点人情不算什么。
芳期一口答应了:“虽说今年收成的辣椒有限,一多半我都愿意舍给晏三郎,到了明年,就更不用愁供用了,就是今晚,山里风狂雨骤的,晏郎刚好又因腿疾发作,我建议莫不如就准备拨霞供,把肉食菜蔬趁热在汤锅里涮着吃,味碟多备些川椒粉、茱萸酱,多少也有益处。”
“那就有劳小娘子了。”徐娘非常愉快地拍板决定。
晏迟瞥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心腹,见徐娘却瞥也不瞥他,心里头没好气,但反而喝斥的话岂不是不知好歹?倒不好多说什么了,挥挥手让徐娘走开,把芳期冷冷盯了一阵,一笑:“巴林冯的番商,我认识不少,还从没听说过他们国中有辣椒、花生、葵瓜子等作物。”
隐隐的一声雷,芳期觉得是从自己的脑中炸响。
“我没有兴趣逼问你说实话,但我只是想提醒覃三娘,你舍不舍辣椒供用都好,要想让莫须有事件彻底过去,那就必须给出涉事者的名单。”
这言下之意,其余的无用功不用做,做了也是白做。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