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7章 妙音仙(1 / 2)

已经五年不见,芳期不知她的小娘独自在田庄,是否因为生活更孤凄而形容憔悴。

她对美貌最初的认知,就是来自于小娘,印象中小娘即便受冷,可从来没有疏忽过仪态,后来心如死灰,但人却不似槁木,精美的绣裙是不愿穿着了,可清丽出尘,仍然风情独具。芳期那时就想,她一看小娘就心生欢喜,想和小娘亲近如同生来就有的宿愿一般,为什么父亲却厌烦小娘,从不肯正眼相看?

经一个半时辰,到了田原村陌,芳期刚下马车,还没看清门楣的牌匾,竟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乌漆大门半敞,门内垦出的是几方菜地,就有胡瓜架做了面天然的影壁,黄花间于碧叶,碧叶里又垂着瓜实,那笑谈,正是从瓜架子后传出来。

门里倚着个打盹的小僮,梦周公梦得专心致志,怕早忘了看门的职责,这乡间住着的多为农人,乡民淳朴,应当不生盗窃的事,所以看门的小僮也就放宽了心。

芳期拦着了覃攽唤醒门僮。

菜地间,瓜架边,有一条碎石路可供通行,芳期就沿着这路往里走,十余步,她就看见了小娘。

里头是用葡萄架搭起了的行廊,行廊里做着十好几个妇人,看衣着都是普通的农妇,有纳鞋底的,有剥莲子的,也有膝上坐着孩童闲谈趣话的,小娘也在做针线,似绣一把扇面,挨着小娘坐的是个三十开外的妇人,梳包髻,半旧的青布襦,系着腰上黄,带着金叶片的耳饰,看上去家境应当相对宽裕,她正调侃小娘:“娘子花样子画得好,但针线女红却配不上这么精美的花样,我手把手的教,结果这针法还是错了。”

芳期见小娘微微一笑,仍专心致志在绣扇面。

原来小娘也不擅长针凿女红啊。

只听一个抱着孩童闲坐的妇人惊奇道:“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可真水灵,但瞅着却面生,应当不是左近的人,难道是去天钟山消暑,结果却走迷了道?”

苏小娘才抬眼看过来,手里的针就停住了。

自己的女儿,自然一眼就认出来。

她连忙起身,迎上前,又还强忍着心里翻腾的情绪,但五年不见,质问的话却到底不曾说出口。

芳期也忍着情绪,礼见,问小娘安康。

于是妇人们都知道了芳期和苏小娘是母女,她们都不见外,一口一声赞着相邸千金果然贵气,礼仪学得好,又让芳期吃蜜饯,说起乡间的日常,芳期才知道了原来这五年,她的小娘常教左近人家的女儿认字写字,还有抚琴做诗,那梳着包髻的妇人,嫁人前是绣庄的雇工,生的女儿却因小娘调教,有幸选进了一户士族做琴僮,赚的工钱比绣庄强多了,村妇们都对小娘心怀感激,所以才常来陪小娘闲话笑谈。

芳期看得出小娘比在相邸时,日子过得顺心多了。

所以五年过去,容颜仍然不见一分憔悴,虽说是日常的饮食远远不及在相邸时丰盛美味,身体不见清减,气色更胜从前。

芳期就觉得心里所有的郁悒都消散了,她非常庆幸小娘五年前做出的选择。

晚间,芳期下厨,母女二人有生以来的第一回,同桌而食。

“三娘为何来这里?”苏氏终于把话问了出口。

“我坏了二姐的姻缘。”芳期神色却不惊慌:“是翁翁的嘱令,但大夫人当然会把我当作罪魁祸首。小娘,不管小娘是否继续疏远我,大夫人对我的忌恨都不会消减一分。”

苏氏看着芳期,良久才长叹一声。

“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我相信要不是你自有打算,不会这般鲁莽行事。”

“有小娘在,我不怕大夫人的刁难,我心里有很多疑问……”

“我知道你心里的疑问,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再瞒着你的必要,阿期应当听过樊楼吧?”

“开封樊楼,蜚声大卫,虽此时应当盛况不再,但南迁至临安的都人,无一不怀念樊楼曾经的繁华,视樊楼为曾经繁华的都城代表见证,我当然是听过的。”

“我本是樊楼伎人,擅琴唱,能写诗词,旧名号为妙音仙,都人应当皆有听闻。卫国与辽国并非一直为敌对,曾经有段时间两国为友盟,约定互不开战,辽国太子使卫,曾光顾樊楼,与我结识,所以开封城破,帝君宗室被掳,辽人不曾为难我,对我甚至于极其礼遇,辽太子更是力邀我往上京。”

说起旧事,苏氏的眼底多少浮出几分怅然:“我答应了,为的不是苟且偷安,为的是想劝谏辽人善待我卫国君帝、帝姬以及宗室皇亲,前往上京的一路之上,辽人几欲奸/辱后妃、帝姬,甚至对卫国太后都常常呵斥打骂,令其拾薪生火,令其替辽将沐足,那时除我之外,尚有你的父亲不惧触怒辽将惹杀身之祸,据理力争要求辽人对卫国帝君及宗亲以礼相待不可轻谩,我那时起,便对你的父亲心生钦慕之情。”

“我知道满门皆被辽人掳去上京的祸殃,但那段旧事,而今的相邸无人再敢多提。”

“你的祖父曾经降辽,处心积虑才获辽人信任,一度提拔为辽国高官,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