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听令上前,不忘蹲身福了一福,才把昨晚芒种怎么顶撞她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单是几碟子茶果,儿还不至于恼火,但芒种分明是知道儿昨晚受了夫人责罚,疱厨也听了嘱令,不曾送夜食给儿,儿就只有那几碟子茶果可以填饿,她偏未经允许,拿去和几个丫鬟分食了,儿从来没听过主人受罚,下人竟该落井下石的道理,所以才要重重处罚芒种,原想着是来太婆跟前问安后,再和夫人禀报此事,没想芒种竟先一步求了琥珀,芒种意图脱罪,自然会说谎,儿以为琥珀定是被芒种欺哄了,并非有意谤主。”
琥珀当看覃逊现身时已然呆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日理万机的家主竟然会过问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时眼瞅着老夫人、王夫人都不吭声,她哪里还敢咬定芒种无辜,只好红着脸再次膝跪,赔错道罪。
老夫人大手一挥:“多大点事?芒种该罚当罚,牵连更多的人大可不必,都散了吧,老爷今日虽是休沐,想来这时也该去外院了吧?”
“今日不忙。”覃逊看向芳期:“我得写幅字,三丫头来给我研墨。”
芳期这下子顿时成为万众瞩目,莫说姐妹们,就连她的二哥、三弟都直盯着她,既羡慕又疑惑。
老夫人的神情也十分若有所思。
芳期跟着祖父的脚步被家人目送着走出正厅,暂时不敢分神琢磨别的事——她虽是覃家的孙女,但对于祖母居住的冠春园却仅只涉足过正厅,压根不知道祖父的书房安排在哪里,万一因为跑神儿跟丢迷了路,笑话可就闹大了,她的翁翁啊,虽然已经年近七旬,但身子骨相当健朗,行走尚能健步如飞。
直到芳期已经开始研墨,又见祖父仿佛真是为了写字的,站那儿拿着一支未霑墨的毛笔,悬空勾画,连眼睛都闭了起来,芳期知道祖父一时不会搭理她,才琢磨着今日这件节外生枝。
越琢磨越觉得透着古怪。
芳期虽说是想拿芒种立威,却也没胆子在冠春园里作妖,推己及人,琥珀也不可能有这胆量才对,哪怕琥珀的确心系芒种这个小跟班的利益,决心要留下这么个伙伴,也不至于拜请老夫人这尊大佛啊?难不成琥珀还看不上王夫人的地位,以为必须老夫人出马才能保住芒种?
另一件古怪就是琥珀这么一跪,看着老夫人和王夫人起初都还怪紧张的。
“三丫头研墨的技术还可以啊。”
忽闻这话,芳期才意识到祖父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遐想构思,斜眼看过来。
还没等芳期谦虚两句,覃逊又道:“看你魂都不知飞去哪里,还没把墨砚给我砸喽。”
芳期默默把谦虚话咽回了肚子里,干脆“剑走偏锋”:“二姐练字时,回回都是让我研墨,也算熟能生巧了。”
“这就告上状了?”覃逊轻哼一声:“据我所知,可是你自个儿上赶着奉迎讨好的,没谁拿鞭子逼着你做那些婢侍之事。罢了,不说这些闲话,说说无边楼的事吧,你母亲寻常一句话,指东你连往西边看一眼都不敢,这回是中了什么邪,敢和你母亲对着干了?”
“儿若不是万不得已,怎敢违抗夫人的嘱令。”芳期很清醒,哪怕是极有希望靠上祖父这座大山,也不能够直说自己就是为了让嫡母厌恨,以卑犯尊大逆不孝的罪名认不得:“儿听大夫人说了罗夫人相看四妹妹的事,越琢磨越觉得心惊胆颤,因儿知道罗夫人是为五大王相看,也知道五大王和太子殿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手足,要是这婚事作成了,岂不等同于我们家就成了择事太子为东宫固储?可官家却越来越器重魏王……”
“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覃逊这才把笔搁下,转过身来直面芳期。
“这些话都是徐二哥告诉儿的。”芳期只有老实交待。
“原来是徐二郎。”覃逊微微颔首,眼睛里精光一掠:“你想扰了罗夫人相看四娘,就不怕你自己被罗夫人相中了?”
“罗夫人即便相中了儿,可儿既然违背了亲长意愿,亲长又怎会答应让不孝女嫁入皇室?”
覃逊听懂了孙女忽然改口,不单指大夫人,是以“亲长”概括了。
“你认为和五大王联姻一事,是你太婆的主张吧?”
“是。”芳期道:“大夫人一贯提防周小娘,应当不会容四妹妹得势,除非是太婆的嘱令,大夫人才不敢违抗。”
“那我呢?我若发话,难道就半点威力都没有了?”覃逊微微一笑。
芳期:……
她敢承认若搁从前,她确实会这样想么?
连忙也笑着回应:“翁翁是一家之主,翁翁若有嘱令,相邸上下莫敢不从……只是这件事虽是太婆的主张,却绕了老大个圈子,四妹妹说这是周小娘好容易给她争取的良缘,儿便想到是太婆利用了周小娘的功利心,促进这件事,太婆之所以这么大废周章,应当是明白翁翁未必会同意择事东宫,所以打算的是先斩后奏。”
“怎么个先斩后奏法?”
“翁翁既想维持中立,远离储争,想法无非是明哲保身,可要是大夫人代表相邸先向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