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笙低着头,面容藏在低垂的发丝下,看不清表情,木安只看得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心下不忍,只能勉强安慰,“还没有到绝境,先稳定住他的情况,我们即刻赶回去。”
这是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他曾向师父发过誓,离开山门后,此生不会回山。但是为了小徒弟,这个险必须要冒。
此话入耳,一直没有动静的柳云笙突然有了动作。
她用力握着慕夜溟冰冷的大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脸记在心里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这才惶然起身,猛地朝着木安跪了下来。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木安真的回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为了慕夜溟,她只能自私这一次。
“是我对不住您,若是怪罪下来,我必不会推辞。”
为了慕夜溟,她可以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看着她倔强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木安眸色深沉,却蓦地释然,“你我师徒说这些做什么,当时,我不愿意走,你不也一样没有离开吗?”
一路以来,他们互相陪伴着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了。
尽管木安已经再三安抚,但对上他温和的眼神时,柳云笙还是眼眶一热。
她何德何能,可以遇上这么多真心为她之人。
“好了,当务之急是先把怨蛊带来,苗王已经死了,即使它还活着,想必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不愿意再看到她如此难过的表情,木安伸手将她扶起,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这一招的确有用,柳云笙先是一愣,而后面色焦急了起来,“它的情况不稳定,我们确实应该及早入药。”
从某种程度来说,蛊虫的实力越强,寿命就越长,所以与蛊虫绑定之后,大多数都是人类依赖命蛊存活。
两者看似是平等的相辅相成关系,但实际上却是人类占主导。
而这便也注定了蛊虫的悲哀命运,怨蛊已经进化到了巅峰,以它的实力,正常情况下还可以再活五十年。
可随着苗王的死亡,它已经开始不断衰弱。
尽管柳云笙及时封住了它的几处大穴,防止了生气泄露。
可一个生物的死亡,从来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
待莫翎将怨蛊带进来时,它巨大的身子已经开始逐渐干瘪,原本圆润莹白的皮肤转变为惨灰色,像是刷了一层漆上去。
原本柳云笙猜测,认为它至少还可以再活几天。
但真正看到怨蛊后,她才发现,情况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糟糕。
“如果再这样衰弱下去,它活不过今天。”
“幸好,还来得及,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手。”
木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倒不似之前的沉闷。
“好。”
柳云笙点点头,下意识答道,可刚向前迈了一步,她陡然顿住,不可置信地转头,“怎么动手?”
怨蛊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是它的外甲却还在,那可是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存在。
如果怨蛊死去,她自然有无数办法来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可它还活着,最要命的是,在将外甲取下来前,她必须保证它一直活着。
对上木安眼中的戏谑时,柳云笙傻眼了,她指着地上的肥虫,失声叫道,“您不会让我动手吧?”
迎着她心存一丝侥幸的表情,木安暗笑了一声,沉重的面容上总算露出了一丝轻松,“没有办法,它所有的毒素都存于血肉之中,所以我们必须用血肉入药,以毒攻毒,缓和慕夜溟体内的毒素。”
盯着师父一闪而过的看好戏的表情,柳云笙沉默了,她无语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怨蛊,依旧不死心,“可我没有经验……”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手术经验丰富,下刀精准,一定不会失手的。”
可刀也要能插得进去才行。
柳云笙默默吐槽着,想要反驳,可木安不给她这个机会,已然翩翩远去,“记住,一定要把握好时间,千万不能让怨蛊死了。”
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柳云笙伸出手悬在半空中,良久,这才苦笑了一声。
师父可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认命地蹲在怨蛊面前,柳云笙伸出手仔细地抚摸着它身上的纹理。
这是柳云笙一贯的习惯,在观察一个人时,更喜欢了解对方的骨骼构造。
虫子也是一样,只是它的结构与人不同,它的骨骼在体外。
柳云笙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它的外甲,但每一次触碰,都有新的感觉。
怨蛊的外甲似铁非铁,似玉非玉,入手之处,掌心一片冰凉,但又坚固无比。
她丝毫不怀疑,就是自己全力一击,恐怕也无法震碎它的外壳。
从身后抽出手术刀,看着沾在刀面上已经干透了的血迹,柳云笙无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