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赶着要去卖田地里那些产物的时候，奥列格是真没有看见马路被堵的经历——公交车爆满倒是经常的，毕竟一个星球的距离人脚实在是走不过来。但是这么多车……？

确实，不是拖拉机或者是什么其他能上路的农用机械，而是车子堵了路。

“……这两年供暖和其它花销都下降了不少。”

汉塞尔稍微有点儿得意的小声音解释了奥列格的疑问，男孩儿还不算能理解各种复杂的情绪和思考，他接受的教育也不足以支持这个。所以小波古金先生可能只是觉得奥列格像是第一次来到城里的他一样，被堵满了车的路惊吓到了。

作为二子的大波古金先生慢慢挑起眉毛，又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五官在小弟发觉之前调整回原位。

“所以大家也都有钱买辆车上路了？”

“也经常进城了呢！”

汉塞尔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自己倒好像还没发现的样子。

奥列格笑着对他点点头，用认真的神态让男孩儿的身体从紧绷变得放松，声音也低了下来。

“大家都说，这是……这是……”

“这是子爵大人的德政。”

坐在前排的男仆笑着接上了汉塞尔磕磕巴巴的话。

“当然，也是皇帝陛下的恩德。假如没有VOS钴石的新处理方式，能源的价格不可能降得这么低，各类生产成本也不可能跟着降下来。”

“是。”奥列格用漫不经心的样子点点头回应了男仆对皇帝的恭维，“我在天鹅湖城堡看见还没登基的陛下时就觉得她是我们这些臣民未来的希望了。现在看来我那时不是被陛下的光彩晃花了眼睛。”

前排的人明显噎了一下。

男仆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半阖着眼睛的青年人。又瘦又高的前大学生自然放松地靠坐在座椅上，怀里抱着看起来挺破旧的琴盒，一点儿也不局促，也一点儿不紧张。

就算他的穿着和乐器都该死地朴素。

当然，不是简陋。假如是简陋的话，这个波古金先生恐怕也是白在首都待了六年了，连给自己挣一份能活得好好的生活费都做不到，就更别提在音乐学院混上前伊凡琴科亲王的婚礼演奏了。而朴素也不出所料，毕竟艺术学习实在是费钱，而科列宁子爵也不是因为看好他，只不过是因为这是他睡过的某个小姑娘的哥哥，总值得一点儿东西而给他支付了学费。

当然，现在证明这是物超所值。

一个皇帝陛下现在喜爱非常的大师的弟子，是子爵大人自己都没想到的一条直通尼古莉亚宫的人脉，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超级惊喜。虽然只是一位音乐大师，不是那些真正能随时出入尼古莉亚宫的实权人物，但已经足够子爵重新把那个丢在不知哪个星球哪个庄园的小姑娘重新接回来了。

虽然这些年过去那位小姐还是个农家模样，和子爵大人现在宠爱的人比起来真是有如云泥，不过——谁叫她能有个好哥哥呢？

——要是能抓住机会说不定……

奥列格轻轻咳嗽了两声。

清瘦的灰眼睛青年人侧着头，咳嗽的时候还特意对着车窗。只是两只胳膊仍旧环着琴盒，大概里面的小提琴是个不错的牌子。

“……也是承蒙陛下的引领，圣特雷萨变得真快。”

“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男仆也像是没被奥列格拿经历噎过一回一样，跟着说了下去，“毕竟能源的价格降下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尤其圣特雷萨的恒星不多，能源的变化影响就更大了。”

“是的，所以多谢皇帝陛下的政令。”

“所以这两年蔬果的供应也不错，波古金先生有什么想尝尝的吗？”

“平时的几样就行，太新鲜的不一定好吃也不一定合口，反而是过去吃习惯的怎么都不会腻。”

“这样啊？那您可以尝试一下现在的牛奶果，虽然说不是牛奶果的季节，但我们现在也不用算着季节吃这些东西了——真是赞美陛下。”

“……”

……

两个人都避开了所有重点的闲聊最后也就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说圣特雷萨现在变得多好以及赞美科列宁子爵和皇帝陛下，看在汉塞尔一脸憋闷却不敢打断的样子上，可能这段时间对男孩儿实在是个折磨，所以无人驾驶的车辆最后停在一栋小别墅花园外的大门前面时，谁都没对车里突然一声呼气感兴趣。

反正汉塞尔接下来的惊叫更引人注意一些。

男孩儿在知道眼前这栋别墅是领主大人送给二哥的时候叫声完全压不住了，作为分别了六年的二哥奥列格完全压不住他的激动，最后能让汉塞尔老实下来完全是依靠他对男仆先生的恐惧和敬畏。

但就算这样，在奥列格进了别墅检查配置，顺便在衣柜里挑了套足够体面，足够面见这几颗星星的领主大人的衣服准备给自己换上的时候，还是能听见男孩儿踩踏地板时咚咚咚的脚步声。

——他大概是暂时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