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哨兵仍旧覆盖着金属的手背。
隔着空气和金属林娜就条件反射地一收,然后才转过头来,询问般地看着虚弱的女人。
“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玛丽塔的声音细弱,似乎刚才不知道林娜身份时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她仅剩的力气。
只有一双仍旧清亮温和的眼睛看着情绪也不算稳定的哨兵,让林娜条件反射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心中生出的烦躁都压了回去。
——这就好了。
玛丽塔在心里这样想。
刚才露易丝的距离太远,可是玛丽塔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露易丝那句感叹之后哨兵瞳孔缩成针尖的样子。
之后护士单凭着过去的经验就能读出银发姑娘身上升腾而出的负面情绪,不过现在不管是为了安慰她还是被转移了注意力,这种负面情绪开始消散了。
于是玛丽塔接着自己的话,安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被送过来……折……折腾的,之前有人打过了招呼,这里出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
“……这样啊。”
银发姑娘半透明般的紫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似乎颜色重了些。
“那么我们……”
“我们起码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玛丽塔安抚般地笑了笑,说道:“我会记得隔一会儿惨叫一回的。”
曾经送给她们母女能和阿弗烈说“最后一句”的仪器的姑娘眉毛又一次皱了起来,颜色不算鲜明的嘴唇慢慢抿成了一条线。那双稀罕的紫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向了玛丽塔身边晕迷中的露易丝。
“……这不是她的错。”
意识到哨兵又开始想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的玛丽塔又一次开口,落在金属上的那只手缓慢用力地抓紧——然后玛丽塔惊讶地发现,这只手在金属的包裹下也在轻微地颤抖。
“我和露易丝认识很久了,她在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
“很温柔腼腆,或许有一点神经质……不,只是害怕外界,更害怕塔。”
“因为怀孕的原因,她的恐惧更明显了一点,但这没什么。”
“一个为了孩子选择面对她最害怕的东西的人,本性总不会是太坏的。”
就像刚才,玛丽塔现在才缓慢回忆起的,刚才露易丝收回要砸下的台灯杆时脸上掠过的恍惚恐惧,以及茫然和歉意。
露易丝知道这些是错的。
在清醒时,这是她不会去做的事情。
“假如不是送我过来的那个人用她的丈夫威胁她……”
其实玛丽塔和露易丝认识不是很久,只是迁移的这一段路程。她们的关系也不是很深,只是玛丽塔出于护士的责任照顾了她这一路。
所以就像是玛丽塔在面临选择题时会选择她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一样,露易丝只是选择了她的丈夫而已。
这是玛丽塔不会原谅,但可以理解的选择。
“她选择伤害你还有一个原因。”
哨兵姑娘的声音此刻清凌凌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她认为你是个普通人而她是向导,她比你高贵,所以伤害你来换取她需要的东西时,她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而她刚才说的话也不全是因为害怕。”
“更多的原因是她根本没想过自救。”
“她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向导陷在这里很委屈,很过分,等着有人来救她,自己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想想办法,做点努力……”
玛丽塔放在林娜手上的手微微用力,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两鬓斑白的妇人看着面容仍旧年轻的哨兵,声调平淡地说:
“林娜,露易丝只是一个普通人。”
哨兵的紫眼睛又一次垂下了。
玛丽塔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一开始还在尽力每隔一段时间就尖叫或者哀叫一会儿,但失血之后的体力也没让她支撑多久。
在身为普通人的妇人也沉入了梦乡之后,一直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带走玛丽塔的姿势的哨兵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地说出了一句话。
“可是……我们所有人……也都是普通人啊。”
在这之后,这间夜晚突然爆发了各种声响还被人警告过不要靠近的房间终于也回归了安静。直到第二天早上,所有能动的人都被ISR的女教官们赶去“上课”为止。
夏瓦娜可是美美地睡了个好觉之后才过来的。
她等着有趣的事情发生——不管是露易丝咬着牙一天都没肯按她的指令做事,还是露易丝把玛丽塔·陶德折磨了一个晚上,都是有趣的事情。
人性的美和罪,本来就都很有趣不是吗?
不过睡了一个好觉的夏瓦娜也有整整一个晚上没注意周围精神场的变化了,所以在敲不开门只能选择一脚踹开门之后,她见到的痕迹也有点儿超出她的计划。
当然啦,这不是惊吓,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