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将马鞭丢给他,道:“土匪头子罢了——去预备酒菜吧。再有,备点温水,几张帕子。”
李伯辰也下了马,又将林巧扶下马来。伙计将马牵过拴了,一溜烟蹿进堂中去。
秦乐将两人引入店中,道:“这家的酱菜不错,肉倒是一般,聊胜于无。”
又在门边一侧身,道:“嫂夫人也请。”
林巧向他点头笑笑,迈进门。
三人在靠窗边的桌旁落座,一时无话。之前两人策马并行,林巧跟在后面,相处渐渐融洽起来。但此时都坐在桌边,便因之前的话稍显尴尬。林巧并不做声,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盯着桌上的木纹看。李伯辰觉得身上越来越不自在,只得开口道:“秦兄,刚才你说要找常家人怕是难办,是怎么回事?”
这时伙计端了温水和帕子来,秦乐一边在盆中绞了手巾擦脸,一边道:“李兄有所不知,那个朱毅的老爹朱厚,从前是个江洋大盗。后来流窜去奉州,不知怎的找到一个洞天的遗址——”
李伯辰也一边慢慢地擦脸,一边听。听着“洞天遗址”时开口想问那是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秦乐又道:“十几年前一场浩劫,当时的许多宗派也被毁了。那些宗派常在名山大川里有隐秘的道场,宗派的人都死的死,散的散,那些洞天道场也就无人知道了。”
“那个朱厚运气好,找着一处,又不知道得了怎么样的机缘,竟然进得去。据说在里面得了些奇遇,修成了本领。之后就在奉州一带统辖了绿林,已经有点一地枭雄的势头了。”
“常家人我知道,家祖以前与常家的老先生同朝为官,也算熟悉的。国变之后,常家人就迁往奉州了。但不巧,就聚居在朱厚那洞天遗址附近。听说朱厚想要叫常老先生‘辅佐’他……哈哈,老先生自然不肯,或许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李伯辰听到此处,心中一惊,脸色变了变。
秦乐便道:“李兄先用不着担心。常老先生在奉州也有贤名,那朱厚是个一般的盗贼也就罢了,但如今自视甚高,想有点儿什么作为,反倒不会过分为难。”
李伯辰点点头。他之前在北辰一界听阴差提起朱厚这人时,心里还觉得有些怪。想此人只是个大盗,名头如何能上报到自己这“帝君”面前来?但如今听秦乐这话,觉得或许正是因为他口中的“洞天遗址”吧。
也不知那里面有怎样的秘密。
他便道:“奉州不是在临西地附近么?贵军难道不管这事?”
秦乐笑了笑,招呼伙计将水撤下,道:“君上该是暂不想与这些武林人士为敌。毕竟这些人当中的,许多也是可用的。”
听他提了这事,李伯辰皱眉道:“冲进散关城里的那些匪兵,就是用临西义军的名头。秦兄,长此以往,怕也不是好事。”
秦乐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又在奇怪李伯辰为何这样关心临西军的事。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李兄说得有道理。你给我那东西该是朱厚给了朱毅,真如李兄所言的话,只怕朱厚与空明会也有勾结。至于那空明会,哼,则是辛逆爪牙。这事,我一定速速上报。”
李伯辰这时才意识到,打见面到眼下,虽说秦乐看起来颇为健谈,说话也有些“不知轻重”,但凡是涉及临西军务的,一概守得密不透风。这人该也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是很有头脑的。
这时候伙计上了菜来。先上的是一盘菘菜。是将外面的大叶都剥了,只留菜芯巴掌大小的叶子,看着嫩黄。似乎又将这菜叶用滚水烫过,一片片码在盘中。
又有一盘萝卜,切成半圆的薄片,也是用滚水烫过,看着半透明了。
再有一盘子,则是手指长短的大葱白、翠绿的小葱、苦苣、青瓜条,拼成一份。
这三盘上了,又递上三碗黄豆酱,其中加了些蒜末,以清水调匀。
过了片刻,送上三大碗二米饭,一盘卤猪肉。
李伯辰心道,难道是要吃火锅的么——在这边,该是还叫温锅。但伙计又在一边道:“秦将军,菜齐了,喝点什么酒?”
秦乐看李伯辰:“李兄想喝点什么?”
他问自己,却不先开口,大概是不想饮酒。李伯辰也并不好这杯中之物,便道:“秦兄还在当值吧。咱们就不喝酒了吧。”
秦乐笑道:“好。那李兄先尝尝这酱菜。”
他说了,便夹了两片菘菜,裹了碗中酱汁送入口中大嚼,又捻起葱白蘸了,也嚼得咔嚓作响。原来不是吃火锅——李伯辰头一次见这种吃法,只觉得此餐清汤寡水,秦乐却津津有味,不得不叫人另眼相看。
他就也蘸着酱料吃了两片菘菜,却发觉那酱料极鲜美,滚过水的菘菜入口又有一丝甘甜,混了蒜末的辛辣味,实在也可以算是美味了。
秦乐见他这模样,笑道:“李兄第一次吃这些吧?再往北边走,更苦寒,这些吃食也就多了——我听说隋国人喜欢吃韭酱,可惜这儿没有。”
李伯辰只道:“各有千秋,这也不坏。”
他又夹了一片卤猪肉吃,却觉得滋味极好。秦乐说这家店的酱菜不错,肉则一般,但在他看来倒是反着的。或许秦乐出身望族,山珍海味之类的都吃腻了吧。不过他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