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桢带来的是个奇怪的大玩意。
简单来说,它长得就像一座偏箱车,但它身上大部分是铁制的,正面是一个四方铁框架,上面垂着‘干’字铁杆,连着一块很厚的四方钢块直直垂下作为摆锤。
李贽看不明白这个东西是干嘛用的。
在它侧面的偏箱板被墨色涂黑,垂下的铁杆有平行支臂仅挨着黑板,赵士桢在上面插了一根石灰棒。
陈沐说:“这是常吉让工匠造的,原本还追求对称、美观、装饰,我看了之后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去掉,只保留它的功能。”
“功能?”
“对,常吉想用这个东西来测量火枪甚至火炮的威力。”
陈沐说着,用再次抬了抬他的佩铳,道:“铳丸按照标准装药,就近打在那个钢块上,铅丸推动钢块向后上方摆动,石灰在黑板划出的轨迹,就是铳的力量。”
“这个并不准。”陈沐说着补上一句:“尽管铳丸重量、火药用量及摆锤全重可以测量、称准,但弹丸打在摆锤上是有力量被消耗掉的,因此并不能完全测准。”
“但相对而言,只要都用这个工具测量,得到的数字也就是准确的,不同形制之下,哪杆强、哪杆弱,一目了然。”
李贽还在接收难以消化的信息。
不是这个机器的原理难懂、也不光是关于火器的知识,更重要的是陈沐和赵士桢为什么需要测量这些东西。
但他没问,陈沐自然也没有解答,只是笑道:“常吉原本还拿这个测过炮,把铁杆打飞了。”
其实东洋军府还有另外一种测量速度的方法,是两台类似装了只秒表的机器,其中一个易损零件伸到外面。
使用需射手同时击中两个间隔五十步的机器零件,以取得这段时间的值来进行计算。
机器也不是秒表,只是比较相似的发条齿轮工作计时工具,这个制作难度不高,但重点在于实验操作难度高、成本大,而且同样有很大的偏差可能。
同样是赵士桢做的,说起来赵书记也算有非凡毅力之人了。
这几年东洋军府业务繁重,不论北方的麻家港、牧野、北亚中部大开拓,还是南方的秘鲁、哥伦比亚、里约卫都需汇总至军府。
能把事务理清,就已经很困难了。
尤其在北亚草原上,一个地方可能今年被登记的开拓者叫做牛角金沟河,因为河西的开拓者住的地方叫牛角寨、河东的开拓者住的地方叫金沟。
也许第二年河西的牛角寨就因为意外没了,都到河东去采金,结果第三年到牛角寨的人并不知道这叫这个名字,派人回东洋军府重新登记叫某某庄。
还有可能因书吏疏漏,一个地方多个名字被不同的人平行使用,总之繁杂得紧。
这种情况可能要等到修通铁路才有改观,但近五年十年,东洋亚州的铁路连东部沿海都未必能修完。
这里到底不像大明中州,没有那么好的基础设施,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与产业密集。
现阶段跑轻型铁路的铁轨,不说每个县都能自造,扩大到每个州府只要掌握规格,在北洋匠人的帮助督造下自行制造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本土铁路能在百姓见到好处后全面动员起来,以县为单位自主修建铁路的基础——他们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欲望。
东洋,这两样基本要求都不满足。
最广袤的荒原走上十几里地见不到任何直立行走的东西,别说想修个铁路了,就连修个土路都做不到。
集结方圆三百里四个聚落三个部落的所有人,单是后勤压力大的就能把人压死。
不过确实这几年从本土来的移民是越来越多了,每年上千条船、十几万人来往于大洋两岸。
经商、移居、送货、探亲、退役,甚至还有没考上进士过来散心的,不一而足。
很多做买卖的在本土与亚州都登记民籍,领取地产后便将家人迁了过来。
实际上军府也并不在意众多人口的到来,如今亚州诸县的承受能力比过去强大太多,随着对原住民的同化,官府对百姓一视同仁,黄册已有在籍者上百万人。
等到三十年后,这里的人甚至会忘记土民这个称号,因为他们已经扎根于此了。
就这么紧张的工作里,赵士桢还能做出些小玩意聊以自娱。
也就是赵士桢没什么像别的文士一样的兴趣爱好,自跟着陈沐以来整天与铳炮为伴,虽说一次正经的战场没上过,依然掌握了一大堆用于军事的奇怪知识。
掌握奇怪知识不能用,可能对人来说是最郁闷的事了,因此赵士桢闲下来就会折腾点有的没的。
以前是研究鸟铳,做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铳,可能是后来发现即使做出来能大规模列装的几率也很小,大明的制式火器基本上定型了,就转头研究起研究火器性能的工具。
只是偶尔,还会接着折腾单兵火器,而且是压根不打算大规模列装的那种,比如双管的手铳、大口径打散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