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千里。
不论哱拜怎么想,也想不出一日千里是什么进境。
将来从这到宁夏,他们走了两年的路,十天就能回去?
就算吴彬告诉他,运兵的那种青龙与报信的不一样,
哱拜不太敢想这样的日子,那岂不是什么天时地利都不重要,打起仗来全要围着铁路沿线去反复争夺。
其实这种情况在画师吴彬的话里已初现端倪,塞外刁民忙着偷铁轨、马贼忙着抢火车;护路百户与口外商贾则忙着在沿线荡清贼寇。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护路队多一些,很多不够资格参与西征的小部落也自愿加入护路当中。
因为大明改变了游牧部落的生活质量,当然,这些小部落并不会认为是大明改变了这些,他们的眼光看不到那么远,但铁路是近在咫尺的,他们认为是大明的铁路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质量。
这就不得不提大明帝国的核武器原料铀——铁锅了。
过去由于大明拒绝出口铁锅,所以草原上的部落煮饭是个大问题,以至于最普遍的部众在过年时吃顿好的,方式是用皮囊装水煮肉吃。
惨得很。
逐年南下,最重要的战略目的自然是抢夺,但对参与抢劫的部众来说,最主要目的是给家里带口铁锅回去好煮饭,这比别的都实际。
就连俺答通贡都没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俺答的土默特部是有铁锅的,人家板升三百里有汉民、有铁矿,自己造铁锅用。
其他部落,则依然没有这个待遇。
其实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大明廷臣以己度人,认为蒙古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通过贸易得到铁锅,就会把铁锅融了做成兵器,反过来杀大明人。
可实际,他们高估了对方,大明匠人能通过高炉把铸铁融化打造兵器,可草原部落没有高炉。
人家没有融化铸铁再重新冶炼兵器的能力,就是给一万口铁锅也没用,结果就是让人家苦苦吃了不知道几辈子的皮囊水煮羊肉。
一直到铁路修到草原上,边上的小部落实实在在尝到了甜头儿,自告奋勇地就加入了保卫铁路的战斗中,让抢劫火车的马匪吃尽苦头。
铁路的脉络甚至在哱拜还没感受到时,就已经铺到了他身边,就在卡马河对岸——别利斯基大公大公与卡拉恰酋长对阵的战线上。
别利斯基心里头真是简直没什么言语能形容自己的遭遇了。
刚率军东渡不过五天,留守卡马河岸边的士兵就传来消息,西岸的城镇被鞑靼人抢了。
有心想回去,主力却在东岸被另一伙西伯利亚的鞑靼人团团围住,幸亏携带辎重充足结出车城,这才避免了被潮水般的鞑靼人吞没的厄运。
但车营机动能力极差,只要摆开了,敌军不撤走,他们也不敢撤防,尤其是漫山遍野全是敌人时。
别利斯基没想到东岸有这么多敌人,在他的料想中,敌军就不可能有三十万之巨,在沙俄的情报里,整个西伯利亚汗国才二十万人,青壮仅有四万,凭什么拿出三十万大军?
他脑海里对敌军的构成早就有所猜想,一两万主力、六七万辅兵、剩下二十多万民夫,散布于广阔的乌拉山。
即使在东岸遇敌,至多也不过是遇到几支数百小队、挡他们一阵再撤回西岸,甚至顺流直下南方腹地,急袭后勤辎重队伍,也不是不能取胜。
他的一切战略构想都建立在这种预判之下,因此在遭遇卡拉恰麾下第一支数百人的斥候队时并未撤走,反而架起车城打算击溃这支武装力量。
后面事情的发展就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了。
立下车城后第一支赶来增援的汗国部队足有千余;紧跟着又有两支部队前来驰援,等到当天傍晚别利斯基想走的时候,车城周围已经到处游曳骑兵了。
别利斯基不敢在夜间突围,便想借助车城扛上一宿,次日清晨再做突围。
可第二天早上卡拉恰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六千多呼啸而来的牧民,而且战斗意志特别强,罗刹军的突围失败了。
西伯利亚汗国的骑手之所以战斗意志强,是因为他们正在享受前所未有的组织能力。
以往在面对哥萨克的车城时,只要讨不到好处,他们当天就会散开,本质上是一伙强盗对付另一伙强盗,这仗一天打不完,留在这第二天吃什么都是问题。
可现在不存在了。
源源不断的援军在各地开赴战场,面对车城束手无策,卡拉恰一封报告送至中军,后来的牛羊肉罐头立即跟随车队马队启程运往前线,最近的炮兵部队接到调令马上开拔。
戚继光只有一个命令:围城避战,莫要走脱一人。
蒙古草原上修铁路的脉络,铺展至西伯利亚,就是这些赶来支援的炮兵。
炮兵分两种,一种是操弄火炮的士兵,他们是来自九边、北洋的专业人士。
还有一种,则是去年戚继光将重炮送回伊犁,又从伊犁接手的运炮士兵,他们则是来自塞内、口外的专业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