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常胜的培根觉得一切糟透了。
整个不列颠,他是最清楚东洋军府对英格兰心怀怨怼,尽管他拿不出任何证据,也不知这份怨恨从何而来,但他非常确定——东洋军府的赵士桢执意与英格兰为敌。
培根接触到的大明百姓都好极了,根本没人在意英格兰在哪或英格兰是什么,他们只顾着自己的生计,沉浸在多赚少赚几百通宝的事情上。
可东洋军府始终有庞大的敌意……西班牙做俘虏出身的骑士,如今在常胜跟驻军军官们打成一片,如果说这建立在明西两国结盟的立场上,那荷兰来的小商人只要给得起税款,只要不去海港与村落,也能在城中自由行动。
只有他,在这座数年间拔地而起的常胜县里,好像专门对他盖下一张大网,不论他做什么,只要摸到那个边,立即就会被打回原形。
甚至连想回英格兰都回不去,去年他都走到大西港了,船就在眼前,可他就是不能坐。
军府的赵大人说了,大明商船不能准外夷乘坐;可大西港港口停泊的船舰除了大明的兵船、大明的商船、大明的渔船之外就再没别的船了。
西班牙人的船?
西班牙人看见英格兰人恨不得全部沉到海里喂鱼,更何况西班牙的船也开不到英格兰的港口。
培根觉得自己所遭受一切白眼与障碍都是大明东洋军府那个叫赵士桢的人使的绊子。
他远远地见过赵士桢,在常胜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军兵高举回避,上百步骑飞扬跋扈地出城,赵士桢就在簇拥的人群中,骑着西班牙人的马低头向身旁顶盔掼甲的将军说着什么,看到街上被百姓几乎挤到店铺里的自己,还露出些不怀好意的笑。
听说那是东洋大臣例行巡视宗室大学的出行。
现在培根非常怀疑,包括艾兰王国复国军出海的事,很可能都是这个赵士桢一手操办,倒是让同样客居常胜的西班牙骑士吓到破胆的东洋大臣陈沐,培根觉得那是个好人,至少不像赵士桢那样坏。
最近他一直在收集报纸,其实也不是报纸,就是东洋军府、常胜县衙与常胜卫发至地方的公文布告,从这些布告上就能简单地分析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去年冬天常胜卫改编,将编制划至右京总兵官石岐麾下,培根没见过这位总兵官,但从发下仅有的两条布告都是安民告示,告知百姓近日常胜旗军要进行武装奔袭训练或打放火炮,让大家不要害怕,布告里还经常旁征博引些他看不懂的典故,让培根觉得石将军是很有文化的人。
赵士桢呢,常胜县就数他发告示多,整天不干好事,今天传信各村副尉让他们来领库存火箭、明天就派人告诉墨西哥总督,逮住一个夷人海盗就弄死一个,成日里杀气腾腾。
常胜县衙的知县就好多了,四个月只发了一张告示,问百姓有没有什么生发良方,说知县有个朋友掉头发很严重,急需良法挽回尊严;还顺带提了一嘴让治下百姓结婚的要挑好日子,借出官袍已经定到四个月后了。
至于东洋大臣?东洋大臣一定是个好人,半年都没发过告示了,如今发出一份告示,是告诉百姓有得某某病的赶快去东洋军医院,现在免费治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上面说那个病,名字叫什么疮,前边那个字笔画太多,培根看不懂。
就连陈沐上一封署名的布告也被培根找到了,那是为医治常胜天花敦促原住民百姓走出丛林治病的告示。
可能在培根心中,陈沐和那个让赵士桢在马上点头哈腰的将军形象不符,更像陈实功的形象。
流落在常胜的街头,形单影只的培根倍感忧伤。
他甚至有点怀念应明,那个把他带到道君庙里吃饭的明军骑兵。
但他也知道,应明恐怕一点都不想他。
事实上应明就算想,今时今日也顾不上。
因为应明此时此刻,离培根的老家英格兰在直线距离上仅有九百里。
艾兰王朱晓恩的复国军正千户、武德将军陈玉汉与东洋军府先锋军副千户、率四百东洋马队的武略将军韩金环,已登陆爱尔兰的土地。
但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迎接他们的不是像琉球、朝鲜那样的统一国家,也不是安南那样南北分裂的大战场。
直至他们真正登陆爱尔兰,才终于弄明白,等待他们的是一个名叫爱尔兰,大多数领主名义上承认英格兰王室的领主地位,但不存在中央集权,大体分做五个大区,有名有姓者一百八十三个各自称王的领主。
他们自爱尔兰绕了一圈,才从北方登陆,进入朱晓恩在泰隆的领地。
所有人,不仅限于陈玉汉、韩金环两位在林来打过海战的将军,还有他们麾下的宣讲官与包括应明在内的各总旗小旗,所有人头脑里都一个想法:这也叫领地?
木屋,到处都是顶上盖着杂草的木屋,朱晓恩的领地很大,很什么都没有,麾下六十个村子的领主在得到伯爵回归的消息后纷纷率领手下最精锐的亲兵赶来……看着他们的样子,应明对自己升为总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