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隆元帅在波尔多遭到炮击后的第三天收到波尔多的第二封求援信。
这封信原本应在早些时候送到,但比隆元帅的军队已完成集结,展开的一万大军将要跨过马龙河攻向卡奥尔城。
求援信令他驻马不前。
因为与‘围城军队增至五千甚至更多’的消息一同送达的,还有‘曾劫掠波尔多的明军元帅陈九经打着纳瓦拉王国的旗帜加入战场’的消息。
当然还有守军‘与波尔多共存亡的决心’。
这对比隆元帅而言不合逻辑呀。
“纳瓦拉王国尽管有天主教徒,可国王公然宣称纳瓦拉是所有胡格诺派的庇护所,他们怎么会搅合到一起去?”
仅在半天之后的书信便解答了不知究竟该西走解波城之围、还是该东奔报卡城之仇的比隆元帅这个问题。
那面蓝底儿大金链子的旗帜代表的并非国王波旁亨利,而是法兰西公主、纳瓦拉王后玛格丽特。
在炮击结束后,明军与西班牙军团并未进攻,只有陈九经身旁全身笼罩在板甲中的骑士策马至城下,掀开面甲向城上表明她的身份,劝说守军投降。
波旁亨利是胡格诺教徒,但玛格丽特王后可生来就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西班牙军团站在她身后非常正常。
因此仅仅过了半天,第三封书信已经算不上是求援信了,倒像是最后通牒:“大炮把城墙轰出缺口,更多人出现在城外,原有的计划恐怕不能成功。我们会为国王守城六天,在那之后波尔多将向王后投降。”
以男爵之身投身骑兵将领的比隆元帅攥着信件苦恼地闭上双眼,书信被他攥成一团,口中喃喃道:“玛戈王后,玛戈王后。”
在玛戈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比隆那时候还只是出身大家族一名低微的男爵,被选入宫廷短暂担任玛戈公主的侍从,也正担任公主侍从时让年轻的他被出入宫廷的布里萨克元帅看上。
在元帅的引荐下,小男爵前往意大利战争末期的军队服役,那的战争让他成为瘸子,但也成为老吉斯公爵麾下的骑兵团长。
法兰西的一切令他感到痛心,其中最令他痛心的无疑是瓦卢瓦王室。
英明的国王应当稳定自己的王国,可他的国王别说稳定自己的王国了,就连稳定自己的家族都做不到。
王弟安茹公爵动不动就在巴黎旁边起兵,嫁去封国的妹妹非但不帮家里考虑,还整天想着帮丈夫坐上哥哥现在坐着的位置。
他是多么怀念意大利战争时法国军人在国王的旗帜下同哈布斯堡争夺欧洲霸权的光荣啊!
而现在的情形又是什么呢?法兰西的公主要联合外国人加入这场左右法兰西命运的混战了吗?
说他对曾饱受屠杀的新教徒怀有同情也好、或者说对法兰西内部混战的痛心,比隆都不愿与纳瓦拉的波旁亨利兵戎相见。
因为显然那是一个比亨利三世更有明君气象的君王。
但此时此刻,法兰西公主带着明军与西班牙军队出现在波尔多,局势便已由不得他。
别无他法的比隆元帅一面派出骑手向巴黎的国王告知这一消息,请求增派更多常备军以支援吉耶纳省的双线作战,并另派出一支部队南下攻打途中任何一座可能夺取、属于纳瓦拉王国的要塞,以期尽可能晚地让两支敌军会合一处。
同时大军在傍晚的多农河畔拔营而起,沿着来路退去,他要由另一条路去往波尔多。
与积极求战的王军不同,波尔多的局势并不像求援信中说的那么紧急。
在波尔多左岸的葡萄园里,代表守军的波塔克伯爵正与骠骑将军陈九经、纳瓦拉王后玛格丽特推杯换盏。
尽管他们都穿着铠甲,气氛却像将波尔多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吉伦特河港口一样,避免了直接受海洋冲击的平静。
拉开面甲的玛格丽特坐在交椅上像个瘦小的男人,她轻佻地向酒杯中挤入一颗葡萄,向波塔克伯爵举杯,道:“那么,在三天后,守军将会向我投降,城里的绅士们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再没人比波塔克伯爵还要开心的人了,眼下这座拥有广袤葡萄园的庄园就属于他,专门让给纳瓦拉王后休息,他恭敬地举起酒杯道:“在这几天里我们会提供粮食、水果、蔬菜和一些肉,供应王后的大军,以换取和平。”
“并且我以荣誉担保,如果比隆元帅率军赶到,波尔多城不会加入您与国王的战争。”波塔克抿了抿嘴,道:“但波尔多城的最终归属,还要由你们决定,即使超过期限但比隆赶到,波尔多也不会加入您的军队,这一点希望王后理解。”
玛格丽特沉浸在自己‘带兵打赢一场战争’的兴奋中,她高兴地像个小女孩,回头望了一眼身侧端坐交椅上的陈九经后才对波塔克笑道:“阁下请放心,我不需要更多军队了。”
说罢,她对陈九经道:“你觉得怎么样,我的将军?”
“城里没有人放狠话么?”
噙着烟斗的陈九经表情非常失落与困惑,罩在铠甲中的雄壮后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