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在紫禁城满是忧愁,她心中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良药陈沐,在大洋另一边却拥有接近相同的情绪。
在万历皇帝筹备阅兵大计的这段时间里,陈沐在亚州也没闲着,议和的事交由赵士桢去往边境坐镇主持,他与徐贞明先后乘船,向南北航去。
徐贞明前段时间一直在整理西国三十年来对巴拿马当地的探查资料,不过因计量方式不同,也因信不过西人的丈量之法,徐贞明还要去实地考察一番。
陈沐则是先乘船向北,依次登陆界县与金城,检校驻军操练与知县治理情况,界县还是老样子,缺少人口让那依然是邵廷达驻军时的不毛之地。
艾穆在县中养了几百头绵羊、在籍百姓三千多点,几乎对狭长半岛的环境难以造成任何影响。
金城就好多了,南边北边甚至东边的部落都向那边汇聚,数不清的属国兵马在这里操练、学习汉文,还有大量移民百姓,要矿有矿要田有田,通向东边的山谷还有硝土一车一车地拉回来。
用吴中行的话说,金城县是块福地,将来别管继任者是谁,不能大治就可以算有罪了。
陈沐觉得手底下这个免去廷杖的知县有点儿膨胀,他凭啥觉得自己不会连任三任知县呢?
不过陈沐到这儿来的主要目的与知县无关,他是来接儿子的。
两个义子,李旦与陈九经。
这俩小子越长变化越大,李旦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匪气如今已几乎消失不见,陈九经也不像陈璘那般威武,身上倒有几分儒将气质。
二人在行船东渡时各自统帅数千人马,李旦麾下有精锐倭国武士队以及自各地大名处征调出打着混乱幡旗的军兵;陈九经则在足利义昭入大明进贡后去往朝鲜接应来自白山黑水响应大明天子号召的兵马。
在抵达金城后他们的部下一面学习汉文,一面将部分兵力打散分派各地,如今手上都还剩三千上下的兵力。
不过打散人马主要目的是担忧他们人数太多聚众作乱天军不能制度,并无削弱他们战力的想法,比方说调派倭兵去往秘鲁南部。
因此削减兵力后二人部属仍有较强的战斗能力,故东洋军府在各卫所外独设三营,其中二营便是他们这两部人马。
李旦的军兵号扶桑营,主倭与琉球二国精锐。
陈九经部则号白山营,主女真与朝鲜二国精锐。
另外还有一军为白纛营,营将为马芳长孙马燃,率领的是蒙古步骑,陈沐没动这支兵马,在麻贵的命令下,白纛营与呼兰部那些黑云龙口中的‘北元余孽’在北洋军官的率领下分作诸队,一道在广阔无边的亚州北方一路向东扫过去。
在这片大明治下的土地上除了野牛,蒙古步骑没有天敌,再没有人比他们还能忍耐饥饿、寒冷、奔袭了。
调令一发,早已养精蓄锐多时的二营人马登上福船,跟着陈沐向巴拿马航去。
“义父,是不是该去塞城了?”
在船上,李旦向陈沐问着,他口中的塞城自然是西班牙的塞维利亚,明西一次战争后签署条约中的租借地。
“嗯,上个月我已派人向西国王传信,告知其准备派兵接管塞维利亚,等他传回书信你再过去,怎么着也得到明年了。”
陈沐思索着点头,抬手问道:“你们二营人马近来士气如何,前些时候我听说有人在金城惹是生非了?”
李旦跟陈九经对视一眼,都苦笑着点头,他拱手道:“女真不擅航海、倭兵不擅远航,东渡时还没走到望峡州该沉的船就都沉了,没沉的也跟守御卫所换成福船。”
“他们觉得自己归乡无望,在这边又终日叫其学习汉文,免不了烦躁不安。”李旦笑着摇头道:“若是来早些赶上大战,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人不能闲,闲着心里长草。
陈沐对李旦的话深以为然,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准备先把你们送到巴拿马,由西海岸沿西人修出的路走到东海岸,在那边打上几仗,部下的士气应会有所恢复。”
他的话引得两个义子面面相觑,陈九经问道:“大明与西夷没谈好,又要开战了?”
陈沐摇头笑道:“真开战也不能让你出海去和西军打,他们的步阵还是很厉害的,是过去帮着西国肃清航线上的海盗,我看你们船上火器挺多、佛朗机不少。”
“是,都是战事结束后国王下令收缴,天军帮着收了一些,东渡带来其中多半,扶桑营现下有倭铳千余,有葡国造佛朗机大铳十四门、倭国自造佛朗机小铳八门。”
仿制佛朗机小炮是没有丝毫难度的,在欧洲佛朗机炮是用铁皮卷、铁箍箍这种像造火枪一样的手法敲出来的,即便如此也足够让陈沐惊讶了:“我还以为那佛朗机是大明造的,厉害呀他们。”
“义父有所不知,倭国有诸侯名为信玄,其人所制《甲州法度》中借中原战国来形容其生逢之时,诸侯各自为战领国一片混乱,单战后收缴铁炮便收了万余,这还不算各地知县守军留下那些不愿上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