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化府古滕县,清晨海风透着潮意,透骨。
雷鸣海啸般的炮声在沿岸炸响,将县治东先去往统宁县的大桥轰塌,接着自沿海各地召集来的庞大舰队在浅海排开,向岸边木寨交替轰击。
立于船舷的陈沐心中就一个字:快!
时间不是金钱,但时间可以是白银、良材美木、棉布粮食,越早克复清化,就能越早攻下升龙。
他心里清楚得很,朝廷决议三方兵马入安南,为的是什么。
炮弹轰击在军寨左右,望远镜里军寨各处大乱,军卒举着兵器到处乱跑。
这是邓子龙留给他们的教训,在陈沐船队过来前,最早北朝的军寨安在海滩附近,被邓子龙的船队一顿狂轰,后来的军寨都撤到三里之外了。
这个距离依旧在战舰重炮射程之内,但很难打准,就算陈沐亲自上阵也是如此。
古滕县被两条河隔开,南北东西宽不过十数里,靠两座桥连接西北清化府治与统宁县,像一座小岛。
岛虽小,却陈布驻军数千,因为这是围攻清化府城的重要支点,被轰塌的东桥河流深,西面的河流很浅,就算战马都能泅渡过去。
邵廷达建议杀退古滕县驻军后,沿西岸河流布阵,据桥守备敌军,仗火炮远射敌军。
船炮轰击未停,军府卫两千旗军乘小舟于岸边有序登陆,不做其他当即结阵,另有船夫将小舟划回,接应后续邵廷达部兵力。
莽虫没忘了丢下看家本领,全南洋卫只有他的旗军阵里配刀牌手,使刀斧仗圆盾,是冲阵队的不二之选。
这正是陈沐军府卫的短板,他们火力虽猛,但要命的就是不能冲突,就算追击都要稳住阵形压上,恨不得从头到尾都不和敌军接战。
毕竟三十步外才是他们战力发挥最好的时候,三十步内,想打也找不到活人。
矛阵盾手能挡住敌人,却未必能拦住敌军手中的战象,他需要有一个方阵立在军府卫前面。
“这场仗没战象最好,有战象,如炮队能将敌军战象击毙,敌军也定然尾随战象攻至近前,你要率劲卒阻住其冲势。”
“若炮队未能将战象击毙,咱们只能用危险的老办法。”
军阵集结,陈沐指着远处被船炮轰出缺口的军寨道:“敢死队去砍断象鼻,让它们发狂,然后快跑,让它们自踏自阵。”
这种可能性尽管很小,但陈沐不得不慎重,他大喊道:“这场仗也许会载入史册,我不想背上对象兵作战失利的名号,让旗军都小心了。”
战象纵横天下各地,但中原王朝对抗战象少有失手。
最近的如北宋床弩扫南唐象阵,陈沐可不希望自己的精兵强将在战象面前折戟沉沙。
邵廷达重重颔首抱拳,咬牙离去整备他的刀斧手,他的旗军同样也配备有长矛、鸟铳,只是刀盾手要更多些。
待旗军整备完,炮火稍见停歇,旗军兵分五哨向前进击,敌军也在营寨各处露出身影,以强弓劲弩与火铳整备着,更远的河对岸,也有来自清化府城的敌军已赶来驰援。
那些驰援的军中,隐隐有战象庞大的身影。
陈沐没理他们,军阵前行,邵廷达刀斧手当前披荆斩棘,在灌木丛生的海滩林间砍出一条通路供旗军通过,旁边被人踩出的小道则交给炮队行进,兵马直扑营寨。
“不敢出战也不向清化逃,是打定主意要死守了。”陈沐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营寨,打马驱赶炮队道:“快快快,赶在敌军援军到来之前布开阵形!”
援军离古滕县还有十余里路,进入林间道的陈沐看不见那边,甚至看不见自己在林中前进的部下,心中难免不安。
所幸林间道路并不长,有辎兵在前见难行处木板铺路,行进速度不算慢,不过片刻便通过道路,至古滕县郊外。
这个县如果放在广东,就是一个都,陈沐在香山时去黄粱都剿匪都比这来得大,所以同样这也没有城池,县治所不过就是一座大营寨模样,如今为应对他们的突袭,在治所左右又增筑营寨两座。
出林间小道,距最近的营寨便仅隔五六百步的田地,田中泥泞,不利军队移动。
陈沐的炮队并非一头扎进田地,三十门火炮前后两队交错,炮口对向西北,此时清化援军已越过河流,朝这边急行而来,几座营寨里敌军也蠢蠢欲动。
当援军赶到,他们很可能会突杀出来。
不远处,邵廷达带兵猛地自林间冲出,左右张望,目光定在数里之外的北朝援军后并无慌张,反倒轻松地笑了,对左右传令耳语几句,带兵朝陈沐右翼面向古滕县治所营寨的方向奔去。
传令兵飞快地跑过田垄,对陈沐道:“报大帅,邵将军说敌军急行,过来已是疲军,宜给其当头棒喝。”
陈沐点头笑笑,炮队依旧朝着那边方向,让传令回报道:“让邵将军部虎蹲炮先攻营寨,让他们更急点。”
林地那边,他的旗军还在缓缓脱出,在田中布阵,张世爵很清楚他们都不会担当追击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