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隆庆三年春,香山所。
孙敖新募三个百户所旗军刚整训四个月,换上三十杆旧制鸟铳与十五杆新制关铳的旗军还正在例行操练,突然听见新建铁坊的方向传出一声炮响,把习惯在江上讨生活的旗军吓得够呛。
“千户,能用,咱香山所有炮了!”
在陈沐面前,两门形制不一的火炮静静地架在炮车上,其中一门炮口上冒出硝烟。
“没炸。”
站得很远的陈沐微微咬牙,抬手抹了把脸面,脸上并无悲喜,只是微微张口深深吸气,这才带着笃定点头后道:“骑马去找落点!清膛,再装平量五斤药试射!”
炮是铁炮,铜炮更贵也更难造,佛朗机人在濠镜造的就是铜炮,香山要想自造要等那批炮匠学到些东西才行。
以大发熕的制式,墨线测定准星,同样以新关铳的形制前薄后厚更加科学,也令炮身更加美观重量更加轻便。
在这个设计改进的过程中陈千户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瞎掺和,应该能少炸两门炮——这已经是炸坏之后制作出的第五门炮了。
新炮长四尺二寸,重三百七十斤,打五斤弹,射程极远,威力很大。
是陈沐打算安置在香山新造百料战船上的小炮,当然也能作为陆战炮,不过要靠马车拉才行,对路况要求很高,在北方比较方便,南方行军就要受限些。
南方陆战要防备的就是倭寇,而对付倭寇,戚大帅的虎蹲炮是不二之选,虽然这玩意儿在陈沐看来要么射程不远要么杀伤太低,但大面积覆盖普遍无甲的倭寇却能收全功。
所以为迎接曾一本,他也仿制了虎蹲炮。
戚继光造的虎蹲炮因为一部分以浙江旧炮改造一部分以熟铁新制,因而形制不一。而其用法不过两种,要么追求射程,以大角度抛射打二三百步坠落杀伤,打无甲敌军;要么追求杀伤近百步以接近直射的小角度直接杀伤大批轻甲敌军。
陈沐只在广州府军器局选了一种虎蹲制式来仿造,重七十七斤,炮口深而宽,发五十颗一两铅丸,重杀伤而轻震慑。
“千户!发三四百步,嵌在树上卑职取不下来!”
陈沐拍着脑门,他就不该让人骑着马去找,喊道:“你再过去,再去俩人跟着他,拿两把步尺好好量出来到底多远,再去个回数术的,慢慢量!”
“关匠啊。”陈沐摇着头疲惫道:“赶紧把皮尺做出来,做个圆木壳,中间有个转杆收放卷尺,至少要有十步长,不然成天这么量炮距得累死。”
关元固深以为然,陈沐跟他说过做这个叫卷尺的东西,只是近来最好的匠人都忙着做炮,其他东西就都耽搁了。
没过多久,新炮试射的距离测算出来,是二百九十七步,深深砌进一颗腰粗的树里。
试射还在继续,接连调整炮位角度,最终测算出最高角度能打一千二百八十步,不过那种角度与距离下瞄准全无作用,真正能瞄准方圆一丈圆布去打的距离是一百步,能有至少九成的准确率。
二百步至四百步,准确率降至五六成,落点依然在圆布之间。
四百步至八百步,方圆一丈的目标已经不够,落点大致在三丈之内。
“这样的制式,能满足战船需要了。”
陈沐满意地点头,从太阳出来到下午,他们都在忙活这门炮,如今测算下来终于能好好吃顿饭,为了庆贺所里专门为忙里外面的工匠和旗军杀了口猪,皆大欢喜。
等到下午测试虎蹲炮就没那么麻烦,虎蹲炮在这会已经是比较成熟的形制,何况还是打霰弹的小炮,也不存在像新炮那样容易炸膛、制式不熟等麻烦。
轰出三炮分别测试大角射程杀伤、低角杀伤就足够了。
大角一百四十步到二百步,五十枚散布得连炮手都不知道会打到哪里,铅弹打进土里近寸深;低角度则是三十步外水力锯木机切割半寸厚的木板直接被打碎,深深浅浅杀伤不均,但片伤惊人。
比鸟铳强多了。
“关匠,这两种炮,如果铁管够,工匠熟练后要多久能打一门?”陈沐咬着嘴唇眯起眼睛,望向不太遥远的海对面,“大炮就先不造,这炮跟铳一样,也叫关炮,和虎蹲一起,一时半会应该是够使了。”
陈沐就喜欢这种东西,他的军事思想就一条——让敌人死在进攻的道路上。
一直叠加远程火力,即使在练兵中都把旗军的攻击层级调整得非常清晰,这意味着今后他的旗军在操练中也要加入火炮,进一步增加作战序列。
二百步外,关炮先轰一阵,临近二百步虎蹲再轰一阵,接着是放火箭打鸟铳那些常规操作,弄不好虎蹲炮临近了还能再来一次,那基本上就用不着邓子龙以身犯险了。
不过陈沐没想到的是,关元固被他问懵了,老头看着两门虎蹲一门关炮,问道:“千,千户,这三门炮耗一百多个工、不算废炮上千斤铁,还要再打?”
一个工是一名工匠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