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在心里数了数,这就算州府又支援自己千户所六百副铠甲了吧?
虽然说布甲有个屁用,但多少聊胜于无,铠甲广州府直接调入香山县衙的县库里,陈沐让家兵去通知孙敖带兵去运回来,笑着迎周行入千户衙门。
厅中初初坐定,陈沐便笑道:“周县令过来,可是府台对曾一本的事有何指示?”
“曾一本!”
温文尔雅的周行不知怎么,提到曾一本这个名字脸上刹那便浮起一层愠色,对陈沐拱手道:“千户所料不错,周某来香山与府台无关,但曾一本……陈千户,若曾一本来犯,一定要擒下他,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这次来不为别的,请千户借个百户为香山练兵屯防。”周行严肃面容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拱手道:“县中已效法总督庐州故事,三十丁抽一合练,其余二十九人供应军饷,操练以备倭寇巨贼!”
“传送肇庆的信使已快马上路,此时总督应已知晓曾一本之事。”
陈沐有些诧异,黄粱都土贼在香山为祸多年、濠镜澳番夷不服约束愈演愈烈,这都是发生在周行治下的事,他虽催促几次,却不曾见有这样的恨意,怎么提到曾一本完全像换了个人般的模样。
这是有故事啊!
“周县令,这曾一本,与你有渊源?”
“我与那恶贼有何渊源!是澄海!”
澄海,难不成周行是澄海人?可陈沐分明记得他是漳港人啊,又和澄海有什么关系。
周行四十多岁的人了,到这个年纪,通常人已经很少发火,但周行后面的话让陈沐觉得他不发火才奇怪。
“嘉靖四十二年,祖宗初设澄海,择周某为首任县令,规划县城确定县址,皆我之力。登山涉水,最后定在辟望村建立县城。”
“辟望村东临大海,西瞰田寮,前襟外砂各村,后带南洋、东陇各堡,北有莲花峰作肩背,南有马耳澳作屏藩,左右有南澳、华富各山耸峙,南、北两河在那交流,周某就算到今日也还记得澄海的一草一木!”
“城池、学宫、官署、坛庙,周某绘制了草图,拟定了方案,还尚未实施,母亲病故,不得不扶母亲灵柩回乡安葬守孝。”
“临行前,周某留《澄海县建置图序》,后任官吏悉数依照图序建城,澄海县是周某的心血啊!”周行怒不可遏地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咬着牙将手指狠狠顿于茶案。
“他曾一本毁我城池杀我百姓,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这真是血仇了。
去年到今年初,曾一本带海贼攻陷澄海,焚城杀人,扬长而去。
那场战事结束陈沐才刚刚调任香山千户所,当时不见周行有什么异常,没想到都在心里憋着,被这次曾一本可能进犯广州的猜想一激,火山爆发。
“周兄不要急,该报的仇,早晚报。”
“你要练兵,陈某调个百户去帮你,你想杀曾一本,陈某也想。”陈某轻轻点头,道:“曾一本兵力强势力盛,陈某不敢说击败他,更不能说一定能擒住或杀死他,但只要他来香山、来广州府。”
“陈某不是别人,香山千户所也不是别的守御千户所,我的兵不会一触即溃,更不会让百姓死在我们前头。”
“我陈某人未死,就不会放过他。”
陈沐不是在对周行做下承诺,只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只要曾一本来,他一定和海寇干到底。
这是挣命,作为守御千户所,辖地被贼人攻陷,就算他侥幸活下来,也逃不过押解京师或直接在广州被处死的命运。
曾一本也是挣命,只要他来,结果就只能是狭路相逢,他们之间没有共存的可能。
他和那些只不过在濠镜补给粮食的海盗不一样。
陈沐不喜欢说那些看上去热血沸腾的大话空话,那未免太过幼稚。
做不到的他不说,能做到的言语上也要留三分余地。
“俞将军在广西得胜,兵马正在回还,曾一本攻打潮州的事朝廷已经发下旨意,要广东备寇,调总兵俞、汤守备,罚了俸禄。”
周行顿了顿说道:“后面不会是陈千户孤军奋战。”
“除此之外,县中还有几件事,要陈千户助周某一臂之力。”
陈沐挑挑眉毛,拱手道:“周兄请说。”
“其一,千户曾答应周某驱逐佛徒抢占农田,如今已临近大收,就这几日,千户不会食言吧?”
陈沐摆手道:“田熟了就去收,陈某的旗军也等着军屯活命,县令派人画张图,陈某带兵护送余丁百姓,几日里把田都收了,这不算什么,又没准备杀人。”
他的旗军有新农具,收割田地可比种田容易多了。
但这事显然在周行眼中不易化解,道:“倘若与寺僧冲突,千户当如何?”
“寺僧?我们收我们的田,管他们什么事?”陈沐一脸混不吝的模样,摇头道:“六榕寺再大,能大到哪里去,这事有谁插手,陈某就告到督抚衙门去,督抚衙门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