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相召,颜清来的很快,邵廷达前往广城的下午就从广城赶来,出乎他的预料。
赶回千户衙门,就见颜清在门口等着,带了两个店里年轻伙计,伙计手里抱着几坛酒。
“颜掌柜来的这么快,怎么不傍晚来?”
陈沐撒了缰绳,拱手朗声笑道:“陈某请颜掌柜过来,却没想要耽误鼓腹楼生意的意思啊,快请进!”
颜清可没见过这么好打交道的官儿,尽管在鼓腹楼当时已经知道陈沐是个好性情的人,却也没想到今天不喝酒还能这么好说话,恭恭敬敬回礼应好,这才笑道:“初次来千户衙门拜访,小民也没什么好拿的,从酒铺提了几坛酒,还望您不要嫌弃。”
“陈某请你来,哪里是请你来送东西的道理啊,等等酒钱照付。”陈沐可不愿意白收东西,收下了,他就和明朝那大部分坏掉的官吏变成一样的人了,眼看颜清还要推脱,笑着率先朝衙门内走去,道:“今日县里给勾的军丁到了,事情多些,让掌柜的久等了。”
香山县令周行的效率很高,转眼这还没到十日,就给千户所勾出百户来,送到连通九都一坊正在兴建的百户所去。
陈沐让他们自推了个两个总旗,编在石岐部下,算是有了新编的完整百户所,正丁开始操练、余丁加入兴建屋舍的工作。
本来还想在军余中挑出匠人送到千户衙门,被颜清赶来的消息耽搁,索性就把这件事交给石岐来做。
周行给了准话,说再有二十日,三百户如数勾完,让陈沐了却一桩心事。
“劳烦千户挂念,店里没事,清遥看着呢。”陈沐没让颜清跟着去衙门前厅,直接把颜清引入千户宅的院里,听颜清道:“这几日生意很好,又到闽商徽商走广的时候,他们家资颇厚,出手大方,青楼瓦舍住满,就到小民的铺子里讨些酒喝。”
“走广?”
陈沐本想问问,小颜姑奶奶那个样子,让她管店不得把房子烧了?但想想关系没到那份儿上,说这话太唐突了,就问起走广这个新词来。
“千户不知道?就是到你这来啊,这几日没发觉香山停靠车马多了许多?”
颜清在神态里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讨好意味,向陈沐解释道:“去濠镜与番夷互市,他们每年四月装着货物来,卖给濠镜番夷,五月在广城采买些粤地土货回闽,借口走广,实为走私。”
陈沐想了想,好像这几日路上见到的行人商贾确实多了起来,颜清要是不说他还没注意呢。
就是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一大批闽地商贾在向濠镜澳的番夷走私。
“福建开月港的事,颜掌柜知道么?”陈沐心里疑惑挺大,要是以前闽地商贾来这边以走广之名行走私之实,他不觉得奇怪,但是现在?
“他们为何不乘船出海行商?”
颜清笑笑,道:“千户问对了,这事小民总在酒楼迎来送往,多少有些了解,闽地的商贾有两种,海商与陆商。”
“海商来钱多,是用命在挣钱,因而当地大贾都不亲自出海,派自家从小养大的义子带船走海押货,亲子在陆上行商。还有的小海商手上没钱,就要走陆商,走私香山一趟,也就有钱买船募人了。”
“何况不是人人都能弄到船引,小民听说月港市舶只给开具五十张商引,很多人想出海就要租大户的船走海。”
陈沐了然,在心里记下这事,打算让石岐回头带兵巡县,看看这些陆商是什么成色。
他不反对陆商海商贸易,哪怕朝廷法令不允许,但他是认可的。但在他辖地自由自在地走私,他不闻不问也是不行,他要交好一批、抓一批。
干掉为非作歹的,留下赚钱养家的。
“这么说颜掌柜知道月港开埠的事了?陈某这有桩生意想和你谈。”陈沐咬咬上唇起的干皮,道:“月港开埠,商贾毕至,定然热闹非凡,颜掌柜想不想在月港城外开一家酒楼,比鼓腹楼要大,有吃、有喝、有睡,有租赁仓库、买卖消息、出售海图、交好人脉之关窍?”
“月港?”
颜清对陈沐的官身多有尊敬,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沐的言语能影响到他行商事贾近十年的经验,自然听出陈沐的言外之意,顺着话说道:“千户,并非小民不想,近来闽地商贾多言月港开埠,地价不知几何,就算那些陆商也有心无力,城外地价贵的已至五十两,哪里是在下这等小贾有能耐买到的?何况就算有钱,也没人愿意卖。”
五十两?
陈沐脸上没流露出表情,却情不自禁地缓缓吞下口水。
邵廷达在城外用不到二百两给他买了几十亩地,回来还跟他说,靠近路边道旁的地真贵,下田还要四两银子一亩。
没人愿意卖?可不是没人愿意卖,愿意卖的都被陈爷买了,剩下的自然都是不愿意卖的!
“颜掌柜不知道吧,陈某算半个月港人,母家是月港的,说来也巧你知道吧,陈某手上有月港的地。”
陈沐笑了,没人愿意卖,他愿意卖,必须要让邵廷达尽早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