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桥看着眼前的那个小人。
他穿着一身裁剪合适的竹青色小襦衣,外面罩了一层浅色的纱衣,袖子和下摆,都做得很长——京城仕族们都流行这样的款式,看起来又飘逸又雅致,很受追捧。
光脚穿着两只小木屐,走起路来的声音很清脆。
“嬷嬷你知道,我最忌讳别人骗我!”
小人板着一张脸,眉宇之间带着几分阴郁。
这和他的兄长阿云有所不同。
沈白桥望着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就是原主的小儿子,也是与他书信往来的小儿子。
阿雨的长相与陆云归,有所相同,又有所不同。
两个小人是同样的白白嫩嫩,个子也都很矮,还没有三块豆腐摞在一块高。
但阿雨五官要更为精细一些,唇红齿白的,相像自己的地方,要比陆沉舟的多,或许长大之后,会是柔美那一挂的长相,只是眉宇间的阴郁,让沈白桥有些揪心。
“小公子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没和你打声招呼便擅自行动了。”
老嬷嬷苦笑了一声,想伸手去摸一摸小公子柔软的头发。
对方却一把打掉她的手:“我想听真话!否则,往后你就不要在我跟前出现!”
天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见到大娘子的。
他还以为老嬷嬷,消失的这段时间是被大娘子处决了。所以,当对方,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陆从雨很有一点愤怒。
他为她操心,为她担忧,老嬷嬷不能这样没有良心!
沈白桥这时候出了声:“阿雨,不许讲这样的话!”
陆从雨撇了她一眼,离别的时间太长,自家阿娘的音容笑貌,都有些模糊了,他没认出沈白桥来——“你又是什么人!领了赏钱,只管出钱,我还轮不着你来教训!”
他抱着两只小手,神色傲踞。
老嬷嬷见状,轻笑了一声:“为了把沈娘子从宝河村带来,的确是花上了,在这儿,我给小公子陪个不是啊!”
此话一出,陆从雨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愕。
宝河村,沈娘子……难不成眼前这人是……
沈白桥将头巾从脸上解了下去,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人小脾气不小,板着一张小臭脸,凶了老嬷嬷不算完,连我也不放过?”
她抿着嘴,是又好气又好笑。
“阿娘!”
话音落下,陆从雨一下子,就扑过去抱住了沈白桥,他没抬头,声音中却带着哽咽:“对不住,对不住,我现在没认出你来!我不是有意有心的!”
他很急切的在认错,生怕沈白桥,会为此而生气。
小人哭了满脸的泪花,甚至连脑袋上都是热汗。
沈白桥蹲下身子,回抱住了他:“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这些日子,实在委屈你了……我来的实在太迟了。”
陆从雨眨巴了一下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从中滑落:“不晚,不晚,能见到阿娘,我我……”
他着急起来,就磕磕巴巴的,始终说不出来下头的一句话。
沈白桥掏出大白手帕,给他擦去了泪水:“你别急呀,阿娘在这呢!”
陆从雨又哽咽了一下,脸都快憋红了:“阿娘,我好想你啊!我还想你和阿兄,还有爹爹,就只有你来了吗?”
沈白桥牵住了他的手:“说来话长,进屋里慢慢讲吧!”
他的小儿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并且紧紧的反握住了沈白桥的手,用力之大已经远超一个五岁的小儿,是生怕对方,消失不见。
两人在屋内的小几边上坐定,老嬷嬷跟着身后,端了一壶温热的茶水,并几盘精致的点心上来,把东西都呈上来了,她便拿着这些箩筐坐到了檐下,把空间和时间让出来,给这一对难得重逢的母子。
屋子外头有一大片的湘妃竹,夜风徐徐,竹影婆娑。
陆从雨拈起一块他认为最好吃的糕点,眼巴巴的,送到了沈白桥的嘴边:“阿娘,宝河村实在偏僻,你和阿兄一定受苦了,快尝尝这个吧!这是那些厨子们费心做出来的,用猪油起的酥皮,还填了蟹粉进去,味道很是鲜美。”
小孩子,始终是离不得母亲的,他紧紧的贴着沈白桥,一说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忽闪忽闪。
沈白桥当然不会辜负了儿子的这番好意,随即便尝了一口。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这小饼子,酥皮香脆,内里又填了昂贵的蟹粉,滋味属实不错。
而吃了点心,陆从雨又飞快的倒出了一杯茶,并且怕太烫,还特意的吹了几下,再次递到沈白桥的手边。
“阿娘阿娘,这是将军府里从滇南边采买回来的普洱茶,茶汤醇厚,喝了正好解腻!”
他的小儿子,像只小狗狗一样,冲她摇着看不见的尾巴。
“真体贴!”
沈白桥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狗狗又开始摇尾巴,哪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