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二娘死了。
整个圩市一时哗然。虽说不是什么名人,但元望镇也不是什么大地方,十里八乡,但凡混迹个二三十年,基本上都能混个脸熟。而酒二娘为人爽快、开朗,对人和善,又有三分姿色,人缘甚好,突然之间暴毙,着实令人始料不及。
而且,据说死时的场面还相当诡异。当她被发现时,人是半裸的,倒在家里的坑床下边,虽然已经气绝,却双目圆瞪,面目狰狞。
不到半日时间,市坊上下就传出各种流言蜚语。有说情杀的,有说劫色的,也有说是不小心摔的……总之一时间众说纷纭,沸沸扬扬。
闻悟赶到时,巡卫军刚刚离开。
小酒馆外边还有些围堵的人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酒馆的门框的上边,挂了挽花的白绫,按本地风俗意思就是主人家死了人。
“你先回去。”
“我……”闻卿跟着跑了一脸汗,气还没喘过来。
“回去!”闻悟又重复了一次,接着补充说,“你回去后代我跟娘说一下,说我今晚可能不回家了,让她不用等我。”
“可是……”
“快去!”闻悟一瞪眼。
闻卿吓一跳,下意识地一缩,“喔……”
闻悟向酒馆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突然回头问她,“你是不是又拿萃灵草去当卖了?”
“啊?我,我没有……”
“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了吗?”闻悟一看妹妹慌张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八九成判断,无名火就起来了。
“不是,我……”闻卿更慌了。她有些反应不及,不明白为什么以往那个沉默懦怯的哥哥会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听吗?”闻悟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冒着火,怒意写在了脸上。
“我不是,我,呜,哇哇——”
突然的气氛变化,让闻卿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大孩子,本来就因为骤然听到酒二娘的死讯而手足无措,这会儿又被闻悟接连追着叱问,整个人都有点懵了。等回过神来,她本能的觉得委屈,呜咽着跑了。
闻悟望着她远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他正要去看看漫酒馆的情况,却见到阿汉挥舞着棍棒将几个人撵了出来。
“滚,滚——”
阿汉嘶吼着一棍子砸到门梁,棍子‘嗙’地反弹飞了。
闻悟停在街上。
那几个被撵出来的人被撵得一阵鸡飞狗跳,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哼哼唧唧,也有的晦气叹息……却不见谁真有悲伤的样子。
闻悟见阿汉要关门,便快步跑了过去。后者本是要发飙的,但一看是他,稍稍一顿,却是没有阻拦,放他进了店。
店里只点了一盏白烛,昏黄的火光微微摇曳。
前堂是店面,左边是柜台,右边两张桌子;酒架在柜台后面,里面还垒了一堆酒瓮。进门直通过去就是住人的地方,后面还有个小院子。
闻悟进去,见到阿汉坐在院前的门槛上。
“阿汉——”
“闻悟,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阿汉……”闻悟一时哽咽,语塞了。
“我娘,我娘,等一会就回来了对不对?她,等一会就回来了,是不是?我,我啊呼呼呼,啊哈哈,啊啊啊啊啊——”
“阿汉!”
闻悟眼睛红了,蹲下来抓住他的肩膀。后者嚎啕大哭,两只手紧握成拳,凶猛地捶打着脑门,哭声悲恸,撕心裂肺。闻悟不知如何是好,劝不是,阻不是,同时又不禁想起过去近十年里与酒二娘互动的种种,双目不觉朦胧了,哑口涩哽。
怎么会这样?
闻悟的脑子里还回放着前不久与酒二娘说笑时的画面,这才隔了多久啊?怎么人就没了呢?阿汉的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对吧?’是那么的绝望,可闻悟又何尝不是恍惚不清?明明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说一句‘死了’,然后就没有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他在阿汉旁边坐下来,此刻没有外人在场,他也无法自制了,卸下强装的冷静,掩面低泣。
夜幕降临,院子里的黄杷树在凉风里‘嗦嗦’作响。时到戌半,月光从云里透下来,映在院里的水井里,微微泛光。
这时,院里的哭泣声才逐渐平复。
“二娘,她在哪?”
“府差说要验,验尸,运到停尸房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明明……”
“我,唿,呜呜——”
……
闻悟的两只眼有点红肿,努力将阿汉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却发现他所知的竟也不多。
据阿汉所说,他早上起来的时候,酒二娘还没有起床。当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她与往常一样喝了酒睡过了头,于是自顾出去闲逛了。然而,等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回到家,发现酒铺还没有开张,这才觉察到异常。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