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几句,你就又怄气了?”妇人瞟他一眼,见到他的神情,微微一愣,会错了意。
“没有……”闻悟摇摇头,撇开脸。
“你,闻卿去了账房领月钱,现在还没回来,你去找找她。”
“我去,我去……”桃嫂转身就要走。
“桃嫂!”妇人叫住她,朝闻悟颔首示意,“去吧,快去快回。”
闻悟点头‘喔’了一声,转身离开。
桃嫂看看他,又看看妇人,“表小姐,闻悟少爷他……”
“刚回来说了他几句,不理他。”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妇人却是望了门口一眼,手心微微地蜷了起来。
外边,灯火初亮。
闻悟沿走廊穿过北厢的庭院,向南厢那边过去。沿途,经过一家家的院落,大多都紧闭大门,人声寥寥,有些冷清。
这便是北厢。
元家的四个主区,除了公共的用地,东厢最富贵,属于主家的住处,其中就包括了家主和几位家中老辈。元家的祠堂,亦在其中;南厢次之,住得多数是近亲,以及在元家地位显赫的人。比如那元浩,又比如家中的老医士于先生,等等;西厢,则是客人的居处,平日里大多空置,可一旦到了各种节日或是有什么喜事,往往就人满为患…..唯有北厢,地位最低。这里除了是下人们的住处,还专门用来安置一些不太受待见的远亲,或是被打压的元家人……等等。
虽然住在北厢,但是闻悟的外婆是元家的近亲,因而母亲与元家算是表亲,其实地位还行。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住在一间独院的原因之一,毕竟好歹也算是个远房亲戚,跟下人们挤在一起住,且不说闻悟一家接不接受,传出去也不好听。
当然,这里也还有闻悟的父亲的一份功劳。现在说起闻宾,元家能记起的人已经不多,但在十多年前,作为元家的首席护院教头,半步虎甲,在元家还是有些地位的。闻悟是没印象了,不过母亲是这么说的,她还说正是看中了父亲的威武才嫁给了他。
不过,又有什么用?人走茶凉,向来如此。
闻悟到账房的时候,正遇见闻卿在与人争吵,脸都气红了。
“说没有就没有!改天再来吧!”
“改天是哪天?我娘上周来,你说改天,我前几天来,你说改天,今天来,你还说改天,改天改天,你不要欺人太甚!”
“谁欺你了?没钱就是没钱!就算你去家主那告状,那也是没钱!有本事,你就向家主要去!”
“你——”
“闻卿!”
闻悟在账房门口站住了。
正忿怒的少女一怔,扭过头来。约莫十岁出头,她扎着双丫髻,穿一身浅翠的对襟襦裙,身形苗幼,十分清秀。因为受了委屈,她的双眸有些红湿,看起来想哭又拼命地忍着的样子令人心痛。见到闻悟,她头一撇又转回去不理他。
“呦,这又来一个,怎么?来一个不够,来两个,闹呢?要不,把你们的爹娘也叫来呀?”
柜子后边,主簿吹着胡子,正眼都没瞧闻悟,冷嘲道:“哎呦,差点忘了,你们没有爹!也是,亏你们的爹死的早,不然也领不了这月钱!”
“你!”少女两眸一瞪,两手攥成了拳头。
“闻卿!”闻悟上前一把拽住她。
“嘿呦,怎么着?你还想打人?哎哎哎,你放开她,我倒想看看,你这黄毛丫头,能把我怎么样?嘿,我就不信了……”
“放手!你放开!放手!你滚开——”少女的脸都气得发紫了,像一只暴怒的野猫,张牙舞爪。闻悟却是不作声,只是默默地抱住她,脸都被打了两下。虽然不算疼,但‘啪啪’的几下也打得红了,头上、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主簿见此,更乐了,“嘿,怎么还窝里斗了?搁这玩苦肉计呢?哼,我今个儿就把话放这了,要钱,今儿就是没!有!什么时候有,我也不知道,你爱来就来,不爱来别来!要是不服气,尽管来打我,我就在这站着,要是带一点躲的,我改跟你姓!”
“你——”
少女圆瞪着眼,银牙都要咬碎了,两只脚隔空飞踢了好几下,却都被闻悟强拽硬拖地拉住了。她挣扎着,手爪子在闻悟脸上抓了几下,抓出了血。后者紧抿着嘴,用蛮力拉着她往外面走,不管她怎么打怎么骂,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你放手,你个窝囊废!放手,放手——”
“好了,好了,别叫了……”
闻悟将她拉到走廊外,头脸上又挨了几下,却没有抵挡。近距离,闻悟看着少女愤怒的样子,看着她因为挣扎连头发都松散了,看着她挥舞拳脚……有那么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的眼眶不自觉地热了,紧紧地抱住她。
这时,有些下人因为听到动静出来观看,在四周指指点点。有些是觉得可怜,有些是幸灾乐祸,也有些只是想看个热闹。
闻卿接着骂了几句,又挣扎了几下。
闻悟将她的头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