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招呼,就带了几个兵自顾自在堡寨二层找地方坐下吃饭。
祁肇周也坐在旁边,点头道:“睡到半夜就睡不着了,看将军的样子,昨夜倒是睡得挺好。”
钟豹的块头大,吃相也不好,穿着铠甲身子更大了一圈,活像头大狗熊进食、生吞活剥,两口就把一张卷饼塞进嘴里,一口呼噜了半碗米粥,咽下才道:“有啥睡不着的?”
祁肇周挺羡慕钟豹的睡眠质量,问道:“昨天夜里三镇放炮,将军没听见?”
“就这事啊,祁公子真是大户人家出身。”
钟豹和左右护兵哈哈大笑:“我是大帅的护兵出身,大帅醒的时候我醒着,大帅睡的时候我也醒着,跟你说,能睡觉是福气。”
“那炮声那么大,哪儿能睡着。”
“你把炮当回事就不对,不聪明,祁公子以后也是要当将军的人,你会飞吗?”
祁肇周一愣,听前边还以为钟豹想教他啥好东西,哪儿知道问出句这个,直接傻眼:“会飞?”
钟豹笑了一下,随后抬起手指肃容道:“那炮要没朝你打,你担心啥?那炮要是朝你打的,你能飞?”
祁肇周细细思索,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万一被炮打中人就没啦,这能不当回事吗?
不过他不打算跟钟豹抬杠,钟豹一看就是个军中厮杀粗汉,像这样的人祁肇周见过很多,他们早就都看淡生死了,反正人家也没有世袭土司的官职去继承,讨论这个话题没有意义。
他点头应下,向传授战场经验的钟豹道谢,这才转移话题问道:“钟将军,我有个事特别好奇,若这场仗没打完,那一千八百石粮吃完了,你会咋办?”
钟豹楞了一下,他在心里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成立。
这几天他一直都让护兵观察被编为六十个百户部的饥民状态,仔细查找里面出痘的人,他估摸着快到日子了。
三万两千余百姓都是从兰州、河口过来的,那边有天花,这些人里面一定也有。
所以他才放着这座堡寨不住,让护兵马队都露宿野外,为的就是有人出痘时他们不会被传染。
一旦这边的百姓有人出痘,那三镇边军也会出痘,到时就是决战的时机了,他相信大帅不会错过击溃三镇边军的大好时机。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消息告诉祁肇周。
钟豹只是思索片刻,道:“那你们十九家就得再给元帅府献八百石米粮了。”
祁肇周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他摇头道:“堡子里存粮钟将军也知道,就剩下七八十石,至多再撑十余日,这是山上,各家余财也都这样子,吃完咋办?”
“吃完再说吃完的事,大帅让我安置这些百姓。”
说实话钟豹没考虑过粮食吃完的事,但就算这会,对他来说也没啥需要考虑的。
想那些东西没有用,军令如山不可动摇。
在战场上是如此,军令让前进,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前进;到了战场外面,同样是如此,大帅让安置百姓,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安置百姓。
所以钟豹很容易得出结论:“先杀羊,再杀猪,杀了驴骡,再杀牛马,全吃完这场仗怎么也打完了。”
说罢,钟豹对祁肇周安慰道:“不过你们十九家也别觉得我是在欺负你们,这事对伱们没坏处,哪怕朝廷赢了,河湟百姓能活命本身也是大功德。”
“帅府赢了,我会把你们献粮的事如实上报给大帅,想来大帅也不会亏待你们。”
祁肇周没在第一时间说话,只是向后靠了靠,停顿片刻才感慨道:“若帅府兵将都如钟将军一般,恐怕朝廷在兰州以西挡不住你们。”
他发现元帅府的特点了。
这些将官对治理地方没有经验,但对军令的执行力非常强,而且这执行力建立在接受命令的将官权力非常大的基础上。
他们的力气往一个地方使,没有任何掣肘,至少在钟豹进入南山以来,祁肇周没看见任何人约束钟豹的行为。
这让他觉得投身元帅府,也许对西祁土司家族来说并不是个坏选择……至少在目前,元帅府东征的过程中,并不像他此前想象中那样不讲道理。
毕竟刘承宗的元帅府作为陕西叛军,名声可不太好。
整个河湟绝大多数人都和祁肇周想的一样,刘承宗发兵,一定会劫掠。
但钟豹并没有劫掠,尽管不容置疑的口气跟明抢差不多,但若战争结束钟豹真能把献粮的事如实报给刘承宗,那结果就和抢掠相去甚远了。
“钟将军……”祁肇周说着,似乎是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尴尬,干笑一下才问道:“你们为啥没劫掠?而且明明能把流民安在这,让十九家招工给粮,为何要由帅府供给口粮?”
“呵!”
钟豹轻蔑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们是朝廷的兵?大帅有军法,不准劫掠。”
祁肇周瞪大眼睛:“朝廷也有军法啊。”
“军法不是几句条例,我挺担心以后祁公子带兵的。”钟豹笑着摇摇头:“军法能不能办,靠的是赏罚,祁公子想想,官军不劫掠能得到啥;劫掠了又会得到啥处罚?”
没等祁肇周回答,钟豹已经自问自答道:“不劫掠,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