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一名头戴平巾帻,身穿灰色襕衫的年轻士子走出人群道:“在下亲眼所见,这位娘子只是失足跌落,并非误闯车前;车主不思抚慰,反而对此无动于衷;你莫不是畏惧权势,专为难小民么?”
然而下一刻,就见做御者的男装打扮,一直冷眼旁观的武玄霜,突然间就挥鞭出手了;刹那裂空作响的鞭影扫在人群中,惊得他们争相退避开来。却又宛如毒蛇缠绕一般,准确套住一名佝偻之人。
又呼啸作响的猛然将其,从十多步外的人群中扯飞了过来;又松手放劲将其翻滚在地上,顿时摔得灰头土脸、巾子扯落的一时好不狼狈。然而,武玄霜却根本不理会在场的不良汉和那名出头士子。
只见她突然纵身落在坐地的妇人面前,再度惊起一阵低低的呼喝声:“我方才看的十分清楚,便是他将你从街边人群中,推出来的罪魁祸首;你可曾相识他么?尽管说来,自有人为你做主……”
然而还没有等其他的不良人和士子开口,那名妇人却是怔怔的看着佝偻男子,不由自主惊呼出声道:“当家的,怎么会是你呢?为何会是你呢?难道奴家让你如此嫌弃,连带孩儿都要一起害了。”
“你个贱妇,莫要胡乱攀诬,阿郎怎么会有心害你!”随即,就有另一名年轻妇人扑过来,以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哭天喊地的挡在男人身前质辩道:“明明是你与他人勾结私通,反咬诬赖。”
“原来是你?奴说当家的为什么老是夜不归宿,原来是跑到你这烂蹄子的糟践处了。”然而抱着孩子坐地的妇人,却是泪流满面的被激起了性子怒斥;“只恨当初奴瞎了眼,让你投亲在家中!”
随即,她不管不顾的顺势跪在武玄霜面前,涕泪满面的揽着孩子扣头说道:“这位好心的贵人差下,若非您仗义出手,奴婢母子就要胡涂死在,这对糟心眼的坏种手中,还请恩人尽管为奴做主。”
几句对话一出,被甩出的鞭子惊吓,已经退散开一段距离的人群,也再度爆发出了哗然一片。大多数人本以为能够见到,权贵纵车当街横行伤人;不良人借机欺压良善媚上,士子仗义执言的戏码。
但转眼之间就变成,不良夫君当街乘乱谋害妻儿,还有姘头争风的故事画风?而这时,那名士子见状已然是满脸羞赫通红,低头掩面灰溜溜躲入人群不见;只留那几名不良人,硬着头皮上前请教;
“你等现在该知怎办了,回头自会有人过问长安县。”武玄霜却拿出一面身牌,对他们不耐道:“还不快清出道路来,若是败坏了主人出游的性致,或是耽搁了行程,最后还不得落在你辈身上。”
“是是!贵人勿忧。”张麻溜为首的这几名不良人;当即十分麻利的一拥而上,将想要偷偷溜走的男女拿住,又将那名妇人搀扶起来,牵到廊下叮嘱;“勿那娘子,你真是有福,竟有贵人出头。”
而略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马车继续在街市中前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江畋也再度对着女孩儿道:“玄霜的处置方法,并不算是最优解,但无疑是当下最干脆果断,直接有效的结果。”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就算是一点点的外延和影响;也能让身在其中的人等,轻而易举的免除世上大部分,无关紧要的烦忧和困扰;因此才有世间的无数人为之竞逐,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谋取之;”
“而这些不良人,同样也是维系这个权势体系的最底层部分;别看连吏员都算不上的他们,在面对任何官人是如何卑微;但在寻常的百姓小民面前,又何尝不是毒蛇猛兽一般,令人生畏的存在。”
“这又是为何,难道他们还能够代行王法,或是贪赃舞弊么?”女孩儿不由好奇问道:江畋却是摇摇头:“他们当然代行不了王法、也没法贪赃舞弊,但却可轻易影响到,普通人的营生和活计。”
“比如,在你家宅中投放赃物,然后敲门搜拿;或是天天到你劳事的店铺、作坊中,指名道姓的滋事;或又是指示泼皮无赖之流,夜夜到你家墙下喧哗叫嚣、污言秽语。又有哪个人家会受得了。”
“你又知道宫内的五坊小儿么?”江畋随即又举例道:“专门豢养雕、鹘、鹰、鹞等猛禽及猎犬,以备君上田猎所需,然供职者多非内宦,而是别具驯养手段的市井中人,但又没有定额和衣粮。”
“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此辈该如何谋生呢?无非就是借宫内人名头,自取衣食于民家而已。或张罗网于门前,不许人出入;或张井上不得汲水,非出钱物相求不去。或相聚饮食于肆,醉饱而去。”
“然后,店家若是有催问,就留下一囊毒蛇、鸟雀质押,称奉旨收罗的内供奉物,须得店家好生豢养;若有闪失需要重价赔偿,更勿论营生日常的顾客上门。直到店家愧谢求哀再三,乃携而去。”
“原来,宫外的世情还有如此艰难之处,那些黎庶小民,还要承当如此的苦厄。”女孩儿不由喃喃自语道:“在权势面前又是如此的卑微和渺小么?这就是先生想要让我看见,并领会的真相么?”
“不错,当时如此。”江畋点点头道:“我只想你明白,眼前所见的不过是京师一地,也就是天下之力维系的首善之地;至于其他地方的百姓,只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