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之日。
就定在十日后。
诸多佛寺高僧赴约。
论道地点在太学文庙前的广场上。
白贵作为太学会约的党魁,又是朝廷宰辅,新钱之策的提出者和践行人,一同观摩此次辩法论道。
他勒马停在孔庙前的石制棂星门。
门前有下马石。
往里面一望,论道的两方人马对峙。
太学会约的士子,他大多都熟悉,可是到了这些僧侣,他大部分都不怎么认识。
“那是六祖慧能的五名弟子,为禅宗五派法流,分别为青原行思、南岳怀让、菏泽神会、南阳慧忠、永嘉玄觉……”
李林甫指着盘坐在石阶上的五个披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对白贵说道。
“那是一行禅师……”
“这是玄奘法师的徒孙……”
“……”
他一一介绍道。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白贵摇头轻语,一甩手上缰绳丢给亲卫,迈步入场。
“见过白相……”
他走进场中,左列的太学会约士子纷纷起身对他见礼。而右列的佛门高僧则是不理不睬,仍旧手捻佛珠,敲着木鱼,念着经文。
毕竟是出世高人,已经出了俗世,所以不见礼,也说得过去。
正庙前,台阶上,有一简陋蒲团。
白贵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
书吏宣告辩法开始。
“佛门是否为大唐宗派?既然佛门是大唐的宗派,为什么道门制定法钱,而佛门没有参与?”
青原行思开门见山,质问道。
佛门不反对制定新钱,但反对的事情是,这件事只有道家参与,将佛门直接排除在外。
新钱一经推出,谁都看到了佛门在此中的危机。
如果让新钱继续推行下去,这第一步是普及道家法钱,下一步是不是全民修道,再下一步是不是要开辟地上道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
“禅师说错了,朝廷推行的是新钱,而不是道家法钱,新钱只是恰好用了道家法钱的制式,就好比说在下今日准备前往西市吃饭,恰好吃了一碗汤面,汤面饱腹,请问是食物充饥,还是汤面充饥?”
“佛门是大唐的宗派,但开辟新钱又与佛门有什么关系?难道在下今日没有前去西市另一家包子铺吃包子,包子铺的店家就要对在下心生怨愤。那么……这包子在下今后是万万不敢吃的!普通的凡俗市井小民尚且需要遵循道德,我听说佛门都是清心寡欲的高僧,没想到连一个包子铺的店家都不如!”
对面的士子微微一笑,反唇相讥道。
青原行思问的是质,是根本,佛门此次论道是为了争夺与道门相同的权力。但士子却讲的是表,认为佛门高僧不应该执着于物欲。
“这位施主,贫僧曾经前往一贫家化缘,化得一清粥,只有三粒米。贫僧不觉饱腹,次日又前往一富家化缘,得一钵米饭,觉得肚圆……”
“三粒米和一钵米,贫僧认为不管是贫家,还是富家,都是施了恩德,恩德相同,但贫僧化贫家腹饥,化富家饱腹,不知缘何?可否请施主回答否?”
一行禅师闻言,微微一笑,回道。
士子质问他们佛门物欲,他却将其诡辩,物欲就是这三粒米和一钵米,于佛门来说,心底感觉是相同的,但前者会挨饿,后者则会饱腹。
故此,他们前来或者不前来,心底都是风轻云淡,坐看云卷云舒。
如果他们不前来,佛门可能会衰亡,就如三粒米。如果他们前来,佛门就像一钵米一样,能够存续下去。
简单来说,他们一直都不存在物欲,只是像化缘一样,今日贫家,明日富家,只是今日恰好化缘到了富家罢了,所以,他们来了。
右列士子们议论纷纷,面露难色。
论到诡辩,不管是道家,还是儒家,都不是释教的对手。
“我觉得钱币就如我等的头发,佛门既然视其为阿堵物……”
又有一士子起身,辩解道。
这场论道从日中开始,一直持续到日暮,以太学会约的士子落败为主。前来的诸多佛寺高僧几乎没有落败之人。
五日,在太学举行的论道辩法终于结束。
佛门获胜!
不过让这些诸多佛寺高僧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即使他们获胜了,也没有获得朝廷给他们释放的善意,将他们容纳到新钱的铸造之中,反而在长安越来越寸步难行。
论到口舌,儒道两家确实都比不过佛门。
但……,这场论道从头到尾都没有佛门胜利的余地,因为这场论道,它是在朝廷规定的秩序之下,而佛门论道辩法击败了太学会约士子,相当于挑衅制定秩序的朝廷百官和整个士林,除非跳出这个秩序圈之外,否则不可能有真正的胜利。
“我禅宗从此封寺百年……”
“白美和不死,禅宗永不出世。”
六祖慧能的五个弟子面色沉重,宣称道。
“我法相宗……也封寺百年……”
“我三论宗也一样……”
“净土宗从此不问世事。”
“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