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一股如兰似麝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徐阶面对着诸多关注的目光,郑重地对着嘉靖进行回礼道:“臣以为此法可行!”顿了顿,却又是接着说道:“如果林晧然没有言过其实之语,没有贪功而欺瞒皇上,臣认为两淮可试行此纲盐法,解当前国帑之殇!”
面对着嘉靖鲜明的态度,面对着二百万两实实在在的盐税收入,纵使他这位大明首辅亦没有能力阻止这个新盐法。
在嘉靖朝做官其实并不容易,甚至还是一份很危险的职业,既有左顺门血案,又开创了大明首辅被砍头的一个先例。
徐阶自然不会忤逆皇上的意志,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趁机埋下一些东西,借此机会给林晧然埋下一个大雷。
这……
黄锦暗暗地咽了咽吐沫,眼睛显得复杂地望向了徐阶。
虽然徐阶对林晧然投了一个赞成票,但亦是给林晧然下了一个绊子。一旦事情出了差池,那么徐阶便会借题发挥,从而给林晧然扣上一个“贪功罔上”的帽子。
在这个朝堂上的大佬,特别是这位板倒严嵩父子的徐阁老,无一不是一头头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林晧然若是敢于欺瞒于朕,朕自然要治他的罪!”嘉靖并没有过多地将林晧然这个人放在心上,显得认同徐阶的话语道。
一旦林晧然在事情上存在欺瞒,那么林晧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吴山觉察到徐阶的恶意,只是他站出来似乎有些不合适,且他相信女婿不会做出欺瞒于皇上的事情,便是最终忍住没有行动。
嘉靖的眉头轻轻扬起,接着一锤定音地道:“既然徐阁老认为此法可行,那便进行票拟,即日下令巡盐御史左副都御史林晧然在两淮推行纲盐法!”
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章程,林晧然上疏提出纲盐法,皇上将奏疏交到内阁,以徐阶为首的内阁给出票拟意见,最终皇上朱笔批红。
正是这个流程,令到很多黑锅最终都会由内阁承担,皇上则是一个始终无辜的人。这个纲盐法一旦出了大问题,怕又如同昔日的禁银矿般,又将由内阁担当骂名。
“臣领命!”徐阶亦是早已经习惯做一个工具人,当即对着嘉靖恭敬地施礼道。
嘉靖看着事情已经谈妥,则是冷冷地扫了地上的吴山和严讷一眼,便是板起脸淡淡地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严讷和吴山如蒙大赦,急忙跟着徐阶进行施礼,显得恭敬地离开了这个“龙潭虎穴”。
徐阶走出万寿宫,抬头看着眼前的艳阳天,心里却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虽然他刚刚给林晧然下了一个暗绊子,但却很可能没有什么收效,反观纲盐法得到了皇上的认可,正式被朝廷采用,主持推行盐法的林晧然必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他不仅在此次南下整顿盐政中捞得一个天大的政绩,而且还拉拢了一帮盐商及背后的势力,个人履历上又增添了光彩的一笔。
不经觉间,这位昔日初出茅庐的小子已经一跃成为了朝廷的一名大臣,用不着多久便会重返朝堂这个漩涡中明争暗斗。
昔日,他能够熬赢了严嵩,但面对着如此年轻的林晧然,却是涌起了一股无力感。
“元辅大人,下官先行后退了!”
吴山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欣喜,仍然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模样,对着徐阶打了招呼,又跟严讷拱了拱手,便是直接大步离开了。
徐阶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山的背影,眉头却是微微地蹙了起来,脑海不由得回溯着刚刚在殿内的经过,却是突然萌生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吴山实则是对所有事情知根知底,之所以选择站出来附和严讷一起反对林晧然的盐法,其实是在巧妙地推动事态的发展。正是这一个举动,成功地激怒皇上并致使皇上表明了态度,而他这位首辅自然会顺应皇上的愿意行事。
在这个朝堂,一个能够爬到吏部尚书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徐阶的背脊涌起了一份寒意,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整个人却是如同掉到冰窖中,发现自己的首辅宝座并没有想象中的稳固。
京城,永远都是漩涡的中心。
到了晚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京城的官员都知道了林晧并没有在两淮推行在粤盐取得成功的票盐法,而是要推行了一种全新的盐法——纲盐法。
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开,从西苑到城南,从城南到城北,从内城到外城,令到酒楼、茶馆和青楼都在谈论这个事情。
“纲盐法?林青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的胃口可比鄢懋卿大多了,怕是要借此发大财了!”
“那帮盐商拿到世袭权,这世世代代怕是要富可敌国了!”
“朝廷的两淮盐税能从六十万两提升到二百万两以上,又不会让到百姓吃高价盐,你说说这是利是弊?”
……
京城的官员和士子在得知消息后,亦是纷纷地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却是褒贬不一。
这个消息在京城引起的反响还不算太多,毕竟大家更关心朝堂及京城的动静,但对于南直隶地区却宛如一个重磅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