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叫他去想,没有人,要神仙何用?也许在神仙眼里,猪狗同人并无太多分别,又或许等他们倦了厌了,随手再捏几个人出来,静静看他们刀耕火种,繁衍生息,最后再一一消亡。
想着想着,李落忍不住一阵发冷,难怪古之记载,要给岁月以文明,原来是这个意思。
黑剑白刀又是什么?神在人间的使者?若真是如此,被神看重的自己似乎也值得自傲了。
这世上何来神鬼!在蛇虫鼠蚁眼中,我是神,他也是神,在天火渊雪眼中,我等不过是区区蝼蚁之辈,仅此而已,不过就算是蝼蚁,也未必不能逆天行事。
繁杂的心绪,让李落气息不稳,冰心诀倒流,周身气劲纷乱无章,将左近几人迫开。相柳儿首当其冲,差点摔倒,怒斥道:“你做什么……咦,王爷……李落,你怎么了!”相柳儿神色大变,诸将士急忙看了过去,尽都吓了一跳。李落表情狰狞,脸上有扭曲恐怖的青筋游走,七窍流血,其状如鬼。草海将士俱都退开数步,斛律封寒将相柳儿挡在身后,一只手握紧马刀,惊疑不定地看着李落。
中军骑诸将没有散开,反而围了过去。倪青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抓李落手臂,被冷冰一掌扫了回去,喝道:“别过去,他走火入魔了,切莫碰他,否则会气息紊乱,爆体而亡!”
“什么,大将军……怎么会走火入魔!”诸将皆是哗然,冷冰神色愈发冰冷,只是眼底深处却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他不知道李落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走火入魔,但眼前境地,定然与雪山异变有关。
“以凡人之躯,行神魔之事,终有崩塌的时候。”人群后的虞红颜淡淡开口,脸上无悲无喜,不过眼神里却似有一股不易被人觉察的震惊,和一丝羡慕。
众将回头,齐齐盯着她。虞红颜平静接道:“别看我,我也没有办法,他现在只能靠自己。还有,这未必是坏事,如果他能度过这一劫,破茧成蝶,浴火重生也未可知。”众将听了并未有多少宽心,她只说了度过这一劫,那也便是还有过不了这一劫的结局。
武学之中,有顿悟破关之说,历来都是绝顶高手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没想到他遇上了,只是来的不是时候。
谷梁泪走出人群来到李落身边,没有人阻拦。端详这张看了无数次的脸,也曾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脸,原来清澈如水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混沌,死寂,不记得在哪里看见过一样的眼神,只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在她伸手欲将握住李落的时候,数人齐齐开口劝道,“王妃,别……”
谷梁泪温颜一笑,冲众人盈盈一礼,却没有多说,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未尽之言,生则同生,死则同穴。相柳儿有一丝羡慕,终究还是只有她能光明正大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他的手。
那只手,也许还有人想牵着,纵死无憾。
两只手握到一处的时候,谷梁泪身不由己地发出一声呻吟,她看见了!
虞红颜没有说错,他经历了太多,太虚幻境中的一世一轮回,天火秘境中跟随天火族人的脚步,走过千山万水,万年风光,看尽了潮起潮落,和人世间的聚散离合,眼看着一座座城池起,一座座楼塌了,然后又在武尊的梦域中看见心之向往,厚积薄发,其实早已到了破关的机缘,只是身边事太多太多,心有旁骛,才将破境一拖再拖,一压再压,只是到了极北,林海中的神秘力量,以及笼罩在雪山的天道,终于让他再也抑制不住那股既属于他,也不属于他的力量。
在李落的世界里,谷梁泪是一个过客,或者说是一个旁观者,在她面前有一面看不见的镜子,她能看到镜子那面的李落,而李落却看不到她。
这不是梦境,梦境没有这么逼真的画面和场景,应该是形如幻境一样的世界。她跟着李落,一如当年在天火秘境中李落跟着天火族人一般,看着那些发生在他身边的事,和路过他身边的人。
这是一个不停在变化着的世界,以他为中心,以往天圆地方和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的方位早已变得支离破碎,李落好像变成了一张折纸,用很怪异但是却又莫名流畅的姿态从一个世界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转身,一次扬眉,一次跳跃,或是走着走着忽然沉了下去,每一个变化之后,在他身边就会出现一个和前一次截然不同的世界,或从左边,或在右边,直到她分辨不出方向。
这些世界是破碎的,或者说彼此穿插在一起,很乱,也很快,一个个出现,一个个消失,一座城,一座山,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变成一张很薄很薄的纸,轻轻一翻,就再也看不见了。
在那些破碎而又完整的画面里,她看到了很多奇装奇服的人,各种各样没有见过的坐骑,有些是活的,有些是死的,活的灵巧,但是不如死的奔行如风,还有能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奇怪的街道,动辄高耸入云的建筑,绚丽如星空一样的灯火,有人摘了星辰下来,璀璨如天空中的朗日忽然绽放出最后一抹耀眼的光泽,然后整个天地都暗了,只有漫天星辰在眨眼,却好久没有天亮,天边有光透不出来的暗……有烟,有火,那些烟虽然她闻不到,但只是看着就觉得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怎么挥舞也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