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听罢,微微一叹,想必此番南下是见不到宋无缺了。
另有一人李落甚是在意,不过贵为南王王妃,后府之主,便是李落再想一见,也不便做孟浪无礼之举,唯有作罢。
几日里只在扬南城走了走,出府之后,自有府中官吏和南王幕僚相伴,若有李落相询之事,随行之人尽都知无不言,似并未有隐瞒之心。
李落亦不曾强人所难,偶有隐秘之事,李落见诸人面有难色,也多是一笑置之,不想回府之后竟有宋崖余亲身前来解说于李落,倒是让李落吃了一惊。
南王府行事看似光明磊落,不惧于遮掩其实,其诚为一,彰显南府气势亦是其二。
这日,府中大宴。
李落入府,宋崖余恐诸人路途辛苦,并未大肆宴请宾客,接连数日,甚是清静,不过李落贵为大甘皇子,再如何也要与南府德望诸辈相见一面。
得李落所允,宋崖余设宴款待南府之中的世家官商,虽说曾言诸事从简,终了却还是有近百人前来南王府,府中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戴德堂。
宋崖余居于主位,意气风发,谈笑自若,不时将堂下宾客指点与李落。堂中数十桌酒宴,皆满座南府德高望重之人,能文善武者比比皆是,端是人才鼎盛。
就在众人相谈甚欢之时,突然有一老者举杯上前,遥遥敬了李落和宋崖余一杯,宋崖余急忙回了一礼,略是恭敬的唤道:“文大师,近来可好?”
“尚好,有劳王爷挂念,今日王爷宴请卓城贵客,老朽不请自来,还望王爷海涵。”老者不卑不亢,颇有几分儒雅清淡之意。
宋崖余转头向李落说道:“大将军,文老领袖南府儒生群伦,在南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端属南府读书人的楷模。”
“老朽不过一介布衣,识得几字而已,当不起王爷这般赞誉。”老者淡然回道。
“可是撰写百家游记,以笔锋犀利,妙言生花著称于世的文愚人文大先生?”李落起身一礼,和声问道。
“正是老朽,难得九殿下也知晓老朽薄名。”
“文大先生过谦了,文大先生的才名怕是不止南府,便是大甘也鲜有人不知的。”
文愚人淡淡一笑道:“九殿下言过其实了,老朽区区一个书生,自古便是百无一用,怎会路人皆知。”
李落一怔,宋崖余哈哈笑道:“文老还是这般性子,不求闻达于诸侯,只可惜事与愿违,文老越是不愿人知,反倒知晓文老大名的人愈多了。”
“哦,如此说来老朽亦是受宠若惊了。”文愚人清冷应道,只是却瞧不出有分毫若惊之意。
“哈哈,今日借大将军声望,宋某得诸位高朋满座,实是幸也,文老随意,定要尽兴而归。”
文愚人看也不看宋崖余,朗声说道:“老朽多年以前曾到卓城一行,所闻所见,都记载在百家游记之中,不知九殿下可是知晓?”
李落缓缓点了点头,温颜回道:“我曾看过先生所书百家游记,先生卓城一行也略有耳闻。”
文愚人淡淡应了一声,道:“当年老朽书写百家游记,被大甘朝廷定为忤逆之作,要取了老朽头颅,后为几个知交勉力相救才得以幸免,不过也被逐出卓城,终身不得再入卓城半步。
这些年过去,昔年之事老朽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却有几事想请教九殿下。”
宋崖余颇是尴尬的看了李落一眼,沉声说道:“文老,大将军远来是客……”
话音未落,便被文愚人打断道:“文无先后,九殿下贵为大甘皇子,素有贤名,一举一动天下莫不相望,老朽是为百姓,平日难得一见九殿下尊驾,此番借王爷大宴,却想问一问百姓欲知之事。”
堂中落针可闻,李落轻轻一笑,文愚人言辞咄咄逼人,便是南王宋崖余也似不看在眼里,请教为辞,考究为实,倘若李落示弱,难免在南府留下话柄,贤名云云只不过是一句笑话了。
只是眼前这老者词锋极是了得,传言之中孤傲自赏,当年讥讽朝政无道,暗借古事嘲讽宫闱荒淫,藏污纳垢,万隆帝盛怒之下欲将杀之。
却不料不少文人联袂上书,请命天子,一时满城风雨,天下书生群情激奋,万隆帝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免了此人死罪,逐出卓城,并下令若有一日再入卓城,定斩无赦。
据说当年文愚人离京之时在城门处大笑三声,颇有傲睨天下之概。枢密院密报之中曾有记载,万隆帝当年密令宫中刺客暗杀文愚人,却不料文愚人离京之后行迹全无,似是凭空消失一般,蛰伏多年后才名显南府,个中就里,李落并不知晓,许是与这宋家脱不了干系。
过了这些年,万隆帝早已忘记了此事,寻常刊印的百家游记也不曾收录当年沸沸扬扬的皇家一章,不过愈是没有,却更引人兴致,不知何故反倒是这皇家一章流传更广,虽无书记,但不少人俱能倒背如流,大甘朝廷威严受损之重,犹过边疆一场兵败。
李落缓缓说道:“不知文大先生欲问何事?”
“老朽所撰百家游记,大甘所传少了一章,不知九殿下可否知晓?”
“哦,是皇家一章。”
“正是,九殿下可曾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