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怨当然有,而且还不小,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不能逃避的理由,南王府是当年黑剑白刀的传人。这些年草海极北风起云涌,渊雪和天火这种凌驾于九天之上的庞然大物也渐渐露出了爪牙,一旦兵戈再起,留南王府在天南一地,一旦背腹受敌,就算是他和牧天狼也定会捉襟见肘。
刺在肉中,虽疼,但不可不拔,至于先前才与宋无缺联手拒敌,如今就反目为仇,说起来有些薄情寡义,不过此前南王府出兵北上,意不在草海,而是极北五族。与李落不同,他们宋家本来就是局中人。事到如今李落对极北五族和黑剑白刀在天火渊雪之争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是没有头绪,这庞然大物到底有多大他也不得而知,如果就连宋家也不过是当年黑剑白刀的一手闲棋,那么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就足够叫他心寒。
马踏天南,就算败了,至少也无遗憾。南下前李落曾传书相柳儿,说明自己南下之意,她倒是看得开,只说了一句去吧,我替你照看漠北和大甘北府。李落喟然,何来我的漠北,话说的好听,怕不是先哄着我吧。
承启帝准了。
朝野震惊,不过和以前不同,这一次没有人上书朝廷,谏言不可对天南用兵。新帝登基,正是向四境宣召的时候,西域风平浪静,诸国虽偶有犯边,但是早被牧天狼打怕了,有刘策镇守西府,很难出乱子。东海虽说不是归顺大甘,但这盟国的关系这些年确是大有改善,如今东海的贸易来往越来越频繁,盟城已经成了沿海最繁忙的一个渡口,千帆竞走,万国来贺,其繁华景象丝毫不逊色于卓城、万楼城和扬南城。漠北草海,从来都是大甘的心腹大患,民风彪悍,桀骜不驯,又有相柳儿这样的天纵妖孽,历来被朝廷文武百官所忌惮,而且草海幅员辽阔,在李落纵兵闯入草海之前,大甘对草海的了解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也不过是自从草海联军南下,攻陷北府之后,大甘才慢慢对草海有了些了解。但是即便这样,李落也知道对于草海,连同他在内,看见的和知道的不足十之一二,数次北上,经过的路和看到的人莫不都在相柳儿的算计之中,草海藏在深处的秘密,也许不比极北那片广袤的世外之地少多少。
可以用兵的,就只剩下一个天南宋家和西南的燕王。燕王打不得,至少现在还不能用兵,当年御封燕王之号是李落亲自去的,曾对燕丹枫许以大甘朝廷的承诺,再加上燕王作乱一事本就是李家理亏在先,依着李玄慈恩怨分明的性子,他登基之后纪王府的日子该是要难过了。
南下之前,承启帝亲临定天台点将,当初西征前是万隆帝点将,这次南下余州换成了李玄慈。这些年定天台只用过两次,唯有这两次而已。当初慧王得势,李孤眠率军往珏州平乱,朝堂里份属慧王一派的人上下奔走,意图给李孤眠造势,重启定天台,不过自始至终万隆帝都没有答应。
不管是定天台还是定天王,在大甘只能有一个。
这一次南下李落所率兵将并不多,只有十万之众,以步兵营和射声营为主。步兵营迟立为主将,武塔为副将,皆在此列;射声营袁骏为主,付秀书为副;另有呼察冬蝉率长水营骑兵一道南下,而牧天狼中军力最盛的越骑营却并未随军南下,呼察靖和赫连城弦都返回云无雁帐中,镇守北府。天南多水,不利于虎贲和屯骑营,除此之外就是水师,如果虞子略投向宋家,这次南征定会多出许多荆棘,而且这个果还是他当年一手促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余州不是外海,少了水师,骑兵铁蹄也一样够得着扬南城。
大军自卓城南下,先到洛州,经武陵州,岤阳州,再经镜州,便入了宜州州界,穿过宜州,再往南就是余州境,扬南城就在余州。
大甘定天王挥师南下讨伐岭南宋家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这么浩大的声势,依着宋家的势力,不可能瞒得住,也许就在他递上奏章之后,还未等承启帝下旨前宋崖余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又如何,这些年宋家阴奉阳违,背地里在朝堂内外做的手脚可不是一件两件,加起来杀宋崖余十次都够,如果不是殷莫淮的布置和设计,当年草海联军南下入侵北府的时候宋家就反了。
宋家从来没有臣服之心,如今征讨,朝野上下如果有人叫屈喊冤,皆由枢密院缉拿归案,如果只是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如果是收了宋家的好处,斩立决。
李玄悯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率领彦林阁罗织宋家大逆不道和十恶不赦的罪名,师出有名,李落就算再霸道,也不好说当年我的贴身婢女因为你宋家而亡,如今我就要率军南下,为她报仇吧。
此次南下大军中有一架围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身旁护卫之人是李落心腹中军骑将士和红尘宫甘琦诸女,别人不能靠近。营中将士以为是李落内眷,直到车马离开卓城之后,他才到马车旁说了一声:“已经离开卓城了,如果憋闷,你们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不妨事。”
过了一会,车厢里传来一声低微的回应。转身准备要走的时候,帘子轻轻挑开,露出一张雪白惨淡的玉容,怔怔地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李落。”
他一顿,没有回头,没有应声,也未曾离开。
“谢谢。”
李落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