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抬着头,又朝另一边看去,这样方有容就看不到我的丑态。
她笑了:“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很小离开家,在外飘零,是因为有人用术数推演,说我是九阴之身,不能住在家中。否则,我弟弟活不过二十岁!”
我愣了!
九阴之身。
是指八字全阴,再加上又是女子,男属阳,女属阴,所以合起来,就是九阴之身。
她这样的女子,是容易成为灵媒的。
许多老灵,最喜欢这样的命格。
同样,这种命格,在相术之中,是早夭、妨人的迹象,是非常不好的一种。
我转头看着她,发现她眼眶也湿润了。
我第一次见到她,便觉得她双眼藏满无限的忧伤。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些。
“你比我要好,你爷爷愿意把命给你。”她虽然流泪,但已习惯了。
“方姑娘,咱们就不要在这里比惨了。我们是同病相怜。”我擦了擦泪水,挤出笑容。
“孟无,你能教我术数吗?我想弄清楚,我的命格。”她注视着我,“孟三爷没有教我术数,他说我不适合。连起卦也是我求了好久,他才教我的。他说,因为我能看到,很多普通人不易察觉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学呢?”
清澈的双眸,倒映着天上的星辰。
她的这双眼睛,与常人不一样,在阴阳秘术之中,称为“阴阳眼”,是很多修道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而且,她太聪明了。
术数推演,涉及数学、天文、人文、玄术,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它非常地难。
太过聪明的人,往往沉浸其中,很难脱身出来。沉沦其中,耗费一生光阴,往往一无所获。这样的例子不计其数,
小叔应该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没有引她入门。
我说:“时机太不成熟。你现在还不适合。等以后,我觉得时机成熟。我再教你。”
经历一些波折,心智成熟后,不易沉浸其中。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学习术数了。
她没有再追问原因,只是点点头:“好。你一定要教我。”
入夜的风,轻轻吹拂着我们,也将我们心底藏着的悲伤,送到了远方。
回到大屋,我入睡后。
大概半夜三点钟,我听到脚步声,便坐了起来。
房门被生硬地推开了。
方有容站在门前,头发上插着桃木梳子:“孟无,把你的罐子,送出寨子去。它影响到我的休息了。”
声音是龙老姑的。
我笑着说:“这罐子从没有动静,又怎么会影响到你。”
龙老姑蛮狠地说:“它影响到我的金蚕,就是影响我。你可以放到五毒庙宇去。或者,你把它丢到火里烧掉。总之寨子里,你不能放。”
金蚕果然在大屋之中。
我听到了先天虫的呼吸,却没有感应到金蚕。
看来这玩意藏得够深。
我说:“放这么远,我睡不踏实的。”
龙老姑冷笑:“我不能安生,方有容就会倒霉的。”
我忙看着方有容,她的脸颊果然苍白,眉头微微皱在一起,像是在承受折磨。
我眼珠一转,拿话激她:“莫非你是怕我罐子里的东西?”
龙老姑笑着说:“笑话!我会怕它!不过是一山不容二虎,把它们放在一起,容易发生祸端。五毒庙宇,受白茶峒生民的祭拜,你就放在神龛侧面,无人敢动。对你的罐子,有益无害!”
我迟疑片刻:“那我也住到五毒庙宇算了。我不能与我罐子分开。”
龙老姑说:“东西丢了,我给你找回来就是了。”
我起身将方口罐子,背了起来,看了一眼方有容。
“你这孩子,东西在白龙峒地界丢了。我也没有面子……非要跑出去住。”龙老姑的声音传来。
我背着方口罐子,打着手电,朝寨子外面走去。
走出寨子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龙老姑对于先天虫,充满了戒备之心。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说明,在她眼中。先天虫,是可以与金蚕相争的。
而金蚕,乃是蛊中至尊。
我正想着,飕地一声,暗影在稻田之中跳动。
我回头去看的时候,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心中好笑,管你是什么王八蛋,我休息七天,道力精进不少,你要跑出来捣乱。我正好拿你练手。
五毒庙宇并不大,入夜之后,只有一盏油灯。
神龛之上依旧是黑布遮盖。
我一时好奇,便将黑布撩开,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可这香火常年不断,常有人来此祭拜。
看来,蛊是无形之物,所以不立牌位,不设金身。
我不由地心生疑惑,龙老姑让我,把罐子放在神龛上,那庙宇等于立了金身,她是否其它的目的吗?
“真是狡猾的老灵,看来与他相处,要多加小心才是。”我暗想。
我重新放下黑布,恭敬地拜庙:“老姑让我来这里休息。”
我靠在墙壁休息,关掉了手电,刚闭上眼睛,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
这股气息非常地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