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可能也觉得这样跟爸爸妈妈挨在一起的感觉格外新鲜，格外有安全感。

到了睡觉时间，陆行舟也没提要回自己屋的事情。

董甜知道，小孩子嘛，都希望别的人能够注意力随时在自己身上，都希望哪怕自己不说，家长大人也能捕捉到自己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猜到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董甜立刻问儿子，“今天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好不？咱们一家三口几乎没有一起睡过觉吧？你是想听爸爸给你讲故事，还是妈妈给你唱儿歌？”

陆行舟往杯子里缩了缩，没否认：“都行。”

董甜笑笑，和陆慎廷对视了一眼，然后重新下床把儿子那屋的小被抱了过来。

“风儿静啊，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啊……”

陆行舟听着董甜的歌声，觉得自己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

他妈竟然唱歌哄他睡觉了。

这在以前，是多不敢想的事儿啊！

好像就在去年，狗蛋和他炫耀他妈会唱歌哄他睡觉的时候，他也跑回家鼓起勇气和他妈提过一次，当时他妈咋说的来着？

你多大了还指望着大人哄着睡？有地方睡觉就不错了，哪儿那么多穷毛病！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提过让人哄着睡觉的事了。

甚至他晚上做了噩梦，被吓得浑身发凉，也从来不说。

因为他知道，说了得到的也只会是那个女人无端的指责。

然而此刻，只过去了一年，他却枕在了这和个女人的臂弯里，听着她唱歌。

这歌可真好听啊，让他觉得像在上飘着似的。

这一刻他彻底认识到，他妈变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对他非打即骂的女人了。

他本能更靠近了她一点，感受着董甜身上柔和的气息，头一次明白，幸福是什么滋味儿。

明月高悬，嘴角挂着甜蜜的笑，陆行舟缓缓睡了过去。

董甜没猜到儿子的心理活动，她的心思现在都放在了儿子他爹身上。

陆行舟的枕头放的位置比父母的稍矮，这就使得陆慎廷和董甜相对而卧，正好能在儿子头顶上相视。

董甜看了看陆慎廷，小声用口型问他，“睡不着？”

陆慎廷摇头，目光深深望进董甜的眼里，深不见底。关了灯，陆慎廷本就漆黑的瞳眸，在黑暗中熠熠发亮，好似泡在水里的葡萄，更像那种价值连城的贵宝石。

跟这样一双足以勾魂摄魄的双眼对视，董甜轻只觉口干舌燥。

她的右手臂拍儿子睡觉拍得有些酸了，为了缓解眼下莫名尴尬起来的气氛，董甜抬了抬右手。

“怎么了，也要我拍你吗？”陆慎廷轻轻勾了下嘴角，一把捞过董甜悬在半空中的手。

慢慢地，十指紧握。

最终落在男人的胸前。

陆慎廷终于满意地闭上眼睛，低沉道，“睡觉。”

黑暗中，董甜慢慢红了脸颊。

陆慎廷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缓、绵长。

董甜在月光下观赏了好一会儿这对父子俩来回起伏的身影，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温馨的一刻了。

她悄悄从男人掌中抽出自己的手，蹑手蹑脚地起身，给爷俩掖了下被子，然后摸黑出了屋。

关门的轻微嘎吱声在宁静的夜里并不突兀，但床上的男人还是随之睁开了眼。

只见他眼底一片清明，根本就不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样子。

陆慎廷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听着行舟发出一声呓语，然后也披着外套下了炕。

董甜之前当着陆慎廷的面，把炕被下面掖着的背心拿了出去，藏在了灶台旁边空着的米缸里。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董甜今儿个头一天学做衣服，正是热情最高涨的时候，她想趁着这会儿还不太困，抓紧再赶赶工。

这是她第一件亲手做给陆慎廷的礼物，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家男人收到礼物的反应。

光是想象一下，董甜就觉得美滋滋的。

她拿着背心去了儿子的北屋，点上暖黄的小灯，一点点认真地给背心码着边。

陆慎廷站在南屋的门口，隔着半个小院，看那屋里女人在灯下的剪影。

只能看清她弓着腰，双手不停来来回回在身前穿梭着。

良久，陆慎廷神色不明地微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废寝忘食地做一件什么事，先不打扰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