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将覆盖在老妇人口鼻处的呼吸面罩摘下。
身患慢性阻塞性肺病,病重的病人,心肺功能受损,离开供氧是活不下来的。
床上的老妇人艰难呼吸。
呼吸声像是残破的风箱,她的眼睛始终保持着愤怒,直视向女儿。
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费劲心血培养的女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说家坐在床边,看着母亲无力挣扎,没过一会又平静下来。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医院。
……
小说家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去的时候是开车,回来好像是直接坐出租车。
不记得了。
小说家走到卧室凌乱的床边,仰头躺下。
“反正,我也快死了。”
她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如释重负,连身下的床垫都好像松软舒适了几分。
虚弱的身体没有清醒太久,便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来到了母亲的病房。
居然又回到了这样的地方。
她朝着病房里面走去,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母亲带着氧气罩,躺在床上。
“嗬……嗬……”
小说家听见了母亲艰难的呼吸声。
和她摘掉母亲输氧管的时候,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继续朝前走。
走到病床边的时候,床上的母亲腾坐起来。
房间里灯光昏暗。
小说家看见母亲那老迈病弱的身体上,赫然顶着一张熟悉的脸,一张她最近用文字描述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脸——
高额头,粗眉毛,不自然的大嘴高高咧着。
梦男。
那是梦男的脸。
“愧疚者,终将得见梦男。”
病床上直立坐着的“母亲”,死死注视着小说家,像是审判一般,一字一句开口。
这句话,曾写在小说家笔记本的扉页。
“愧疚,我吗?”
是说我吗?
我在愧疚?
我居然在愧疚?
小说家愣了大概数分钟,呆呆地站立不动,而后神经质地放声大笑。
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她笑得很大声,很放肆。
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笑得畅快过。
“不行,不行了,太好笑了啊。”
梦里的小说家捧腹大笑,一直笑到前俯后仰,笑到五官扭曲,笑到眼角都溢出泪来。
这还真是,太好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