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是你吗?你回来找我了?”
顾雪庭呼吸一窒,浑身的血仿佛结了冰,心脏又冷又疼的。
他很想挖出自己的双眼,告诉卿卿自己不是九郎,九郎已经死了,好让卿卿清醒过来。然而桃卿哭了,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再也开不了口,沉默良久,终是在桃卿悲伤的注视之下,声音艰涩地开口。
“对,我是九郎。”
“呜……”
桃卿蓦地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九郎,你别再吓我了,九郎……”
“别哭,卿卿……”
顾雪庭抱住桃卿,低头轻吻他的前额,拍着他的后背,温柔至极地安抚着他。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空洞而麻木,心脏被不断撕扯着,传来阵阵剧痛。
也许他是做错了,他不该对九郎下手的,这样卿卿也就不会这么难过。
可他呢,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敢在清醒之时肖想卿卿,仅仅只是渴望着在梦中得偿所愿,难道即便是梦,他的夙愿也不能实现吗?
桃卿抱着他哭了许久,渐渐睡着了,却还是不愿意放开顾雪庭的衣袖。
这一回顾雪庭没有陪伴他,轻轻地将道袍脱了下来,又往桃卿怀中塞了一个软枕,因为他知道卿卿需要的不是他,而是九郎。
不过他绝不会将九郎放回来,休说他不想放人,即便他愿意向卿卿妥协,但被他剥皮的九郎也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肉.身溃散,活不了多久,他不会让卿卿再伤心一次。
他返回地牢,两个哑奴惊惧地跪了下来,不停地向他磕头请罪——不知为何,他们明明就是按照顾雪庭所嘱咐的要求照顾九郎,但九郎还是死了,而他的元神也不知去向了。
顾雪庭怔忪片刻,没有怪罪两个哑奴,他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们计较了。
死去的九郎变回了原型,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它被剥了皮毛,个子变得更小了,像是一只刚出生的雏鸡,血淋淋的,模样奇丑无比。
顾雪庭从墙上取下烛火,将兔尸烧得一干二净,并没有追究九郎的元神去了哪里。
也罢,只要他不出现在卿卿面前,就随他去吧,就当做是为了卿卿。
……
自这天开始,合欢宫下达了驱逐令,宫中不再准许任何兔妖出现。
兔妖长老和其他兔妖弟子们被送去了别院,不准再踏入扶光山一步,便是连长相似兔的灵兽和妖兽也全部被送出去了,和兔妖有关的一切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宫中人人都说这是清虚殿主极为宠爱小师弟,不忍心让他想起伤心事,唯有顾雪庭自己清楚,他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卿卿,也是因为他的嫉妒心,他已经容忍不下任何兔子出现在他和卿卿的面前。
唯一留下的只有九郎昔日的精舍,桃卿郁郁寡欢时总会去精舍坐一坐,而顾雪庭每次都会陪着他一起去,安静地听他讲述九郎的往事。
数年过去,桃卿几次派人去黑沼寻找九郎,自己也去过数回,却一次次铩羽而归,而他的身边永远有顾雪庭相伴左右,无论他去哪里,顾雪庭都不会留下他一个人不管。
渐渐地,桃卿终于肯承认九郎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也许九郎的元神早已转世,他应该做的其实是祝福九郎托生到好的人家,而非怀抱着缥缈的希望,拖累师兄陪着他一起寻找一个尸骨无存的故人。
他在九郎的精舍旁边为他立下了衣冠冢,不时前来拜祭,偶然一次,他发现顾雪庭也会前来拜祭,不由站在原地怔忪许久。
良人就在身边,从前他不够珍惜,今后他不可再辜负雪庭师兄了。
尽管他对雪庭师兄依然只有师兄弟之情,但他已经离不开雪庭师兄了,若是能与师兄结为道侣,这定会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于是在这一晚,桃卿主动向顾雪庭提出要与他举行合籍大典。
望着烛光下桃卿柔美而略显害羞的眉眼,顾雪庭的神色有些恍惚,为了这一日,他在梦中等待了将近十年,而现在他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他不禁双眼微红,哑声应道:“好。”
至少在梦中,他要与卿卿做一对神仙眷侣,从此白首不相离。
……
顾雪庭和桃卿订婚的消息一经传出,合欢宫与外九城皆沸腾不已,处处悬灯结彩、披红挂绿,庆贺这桩喜事。
为了筹备合籍大典,全宫上下都忙碌至极,便从外九城招了许多奴仆和侍女,用以宫中充盈人手。
一大群新入宫的奴仆站在秋水殿前,聆听着管事的训诫。
训诫过后,他们纷纷要向合欢宫的祖师上香跪拜,自然,他们没有资格进入祠堂,管事为他们准备的只是祖师的牌位。
年轻的奴仆们纷纷行礼,当他们下跪拜祭时,唯有一个身穿着雪白衣袍的少年人没有跪下去,偏偏他身量很高,便显得格外瞩目,一下子引起了管事的注意。
“你为何不拜?”
管事手握皮鞭,皱着眉朝少年走了过去,语气中充满恫吓之意:“快跪下!不然有你好看的!”
丰姿秀逸的少年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只是用眼风扫过牌位,琉璃般的双瞳一片漠然之色,淡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