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后,神尚不消,待一炷香之后,方才身死。
继而便会转身下去地府,经过判官审查,为善还是为恶,为善者尚且需知道是正常死,还是意外死,若是正常,则过奈何,饮下孟婆手里一碗汤,便可入了转世轮回。
不过若是意外死,则会说清楚是否需要再续前缘,若是要,则饮下半盏孟婆汤,忘却前尘不好之事,可入转世再续前缘,若不要便走正常规制。
只是这小子生前倒是不知如何,如若单论在这府中冤死,那委实是冤魂。
再看了一眼周围,方才恶鬼太多,我没有仔细查看周围众人。
如今被这么一问,莫非是这里还有许多人?
身边之人这才淡淡说道:“这里,每间牢房都有人,只是或多或少,辨不清楚罢了,你能救得了一人,但救不了所有人。”
说着这家伙便凑到我身侧煞有其事的说道:“你不知道,在这里,救一人,便需要另一人替死……”
我闻声心中大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替死?怎么个替死法?”
这家伙这才走到牢房前面,在一处暗处拿出一张木牌。
木牌微微有些发裂,似是被人用指甲抠的,看的出,上面还有残留的血液。
木牌上刻着姓名——卢文才,抓着木牌的人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卢文才,被抓到这里十个月了,每一天,都是在生死界限之上徘徊。”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我所在牢房一角,看了眼墙角周边,确实是挂着两道牌子。
写着我的名字和身后李渊的名字,想都不用想,定是李渊把我的名字告诉这些人的。
我仔细看了眼这木牌,到底是有什么诡异之处?
木牌是槐木所铸,上有蚩尤,下是睚眦,皆是上古恶兽,人名夹在其中,人名之下乃是地府奈何桥,这我还是认得出来。
这俨然是一副大凶之兆,生人姓名摆放在这其中,不是等死还是什么?
槐木是木中之鬼,更是阴煞异常,这些摆放,想必是出自那狐妖之手?
“小子你是懂得修行之人,自是知道这其中来由,这木牌便是你的命数,什么时候木牌亮了,那就说明,你的死期便到了。”
我心神霎时收紧,望着眼前这家伙心神难定。
“所以在这里十个月,你的木牌从未亮过?”
卢文才点头颔首,望着我神色复杂,是说不出来的沉重和无奈。
“你是不知道这种折磨,这些人,就是要将你折磨疯,到时候,都是疯子了,自然生死便是无所谓,只是在你成为疯子之前的每一夜,都是心焦力粹,人人都想活着,可也都知道,能不能活着,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因此只能等木牌不要亮了才好……”
我再度问道:“那要是亮了呢?一定会死?”
卢文才微微敛下眉梢,似是在考虑什么,过了会方才说道:“那倒是应该不一定吧,反正这么长时间,我只知道,我见到的木牌亮着的,都死了。”
我:“……”
这不还是死了么?想来对面那小子,也是命不好。
“嗐,可谁又知道呢?在这种时候,生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有的人就这样一直撑着,撑得住的,被鬼杀了,撑不住的,自杀了,总之没有见过出去的。”卢文才说的极为轻松,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看着这小子,眼角松弛,眉心泛着不生不死的懒散气息,五官之中,唯有一双眼里,似是能找到一丝丝希望。
或是察觉到被我观察,那一丝希望像是见不得人似的,消失的更是迅速。
他似是有些不自然,转身拨弄着木牌,木牌撞着墙壁,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
一声声击在人心,下一个死的,到底是谁?
“那木牌是在什么亮起?有什么特定时间么?”
卢文才点点头,这才接着说道:“快啦,快啦……”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失落,带着些许散漫,还有不易察觉的畏惧。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之所以向死而生,只不过是觉得,死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活着,是每天都要经历死去的过程。
唯一难熬的,也不过是在死去之前,那一段等死的过程罢了。
“吱——呀!”
一道开门声响在耳边响起,我沉了口气,望着门口的地方眼神紧皱。
这时候耳边才再次响起一道道声响,一张张疲惫而又充满绝望的脸,才让这里,确实是像个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