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抠掉眼珠像是很高兴,裂开一口碎碎裂裂的白牙。
“我要所有的纸扎,这够了吗?”
我摇了摇头,死人并非是生人。
生人可以为了死者买很多纸扎,没有什么原则,只是为了想念,或是为了赎罪。
但死人买纸扎,买的多了,也会成为业障。
业障非物品,一旦沾上了,就很难消下。
死者死后身缠业障,终生难得轮回。
直至业障在忘川河之中被洗干净,这才能够踏入转生轮回。
小鬼有些失望,低着头两滴墨色便顺着闷青的脸颊直流而下。
“那就卖给我一张床吧,我想睡个好觉……”
我点了点头,转身拿了一张纸扎床,床身是白色,床头是绿色,床尾则是众鬼都怕的红色。
但这也是唯一能让小鬼睡的安稳的办法。
红色对鬼来说是大凶,但对拥有阴阳眼的人来说,也算是上天的致歉。
致歉将阴阳眼分给此人,致歉在小小年纪便不得善终的一个又一个人。
而这些人,就算是死后,也入不得枉生城。
前世看到的死人太多,年少冲动,难免会改变他人轨迹。
这是枉生城的大忌,所以,枉生城,禁止拥有阴阳眼的人进入。
小鬼拿到床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也不管顺着脸颊还在往下流的墨色血水,转身便悠哉悠哉离开。
今夜又是清摊,每个人都拿着买到的纸扎安顺离开。
只是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会望着我说一句:“青衫少年,手牵白马,身携红纸伞,售卖纸扎钱……”
我知道说的就是我,但因为毫无厘头,我也并未放在心上。
“慢走……”
大雾并未散开,路灯也还是昏黄不亮。
闪着闪着,一群朝街东头走去的鬼来西头采买。
收摊之后,我打算去照相馆看看,吴贵生死我不在乎,但想到小鬼说里面很脏,必然会是污秽之地。
到三清村之后,我发现这些人并非都是自溺,还有他杀。
这种情况我必须要查清楚,自溺若是邪祟所故便无需怪罪到人身上。
但他杀,一报还一报,欠人的,就算是做了鬼,也还是要还的。
顺着青石板,我朝着街东头走去,白日里一眼便能看到的欧式建筑在夜色里也是平平无奇。
若是不细看,和周围的建筑其实也没多少差距。
雾气凝成的水珠顺着玻璃窗流下,一滴都还没有流到底,另一滴就迫不及待的顺延而下。
像极了街坊里传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说法。
倒是玻璃框之后的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黑白色的相框将一张照片罩在其中,像是装饰,也像是束缚。
相框中的人也不像是白日里看着的那样安详慈爱充满灵动。
比比皆是一个挨一个又深又粗的眉毛,青的发黑。
漆黑如墨的双眸没有一片白,呆滞,挣扎,而又充满死气。
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显得平直,像是一条线。
不像是愿意这样拍照,而是有人逼他们这样做……
相框是清一色的黑白照,整个窗后,一大片的遗照,显得庄重而又诡异。
“你来了……?”
忽然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观察。
我转身看去,是照相馆的老板,唇角含笑,眼眶微微眯起,标准的公式化微笑。
“嗯,来看看……”
“欢迎,来者皆是客。”
老板走到门前,朝我伸出一只手,十分有营销人员的模样。
我走到店里,陈设和白日里一模一样,不一样的,皆是颜色。
到处都是一片黑白,就连儿童区那辆青绿色的小车,也都成了黑白。
三面墙上挂着的照片没有了白日我看到的灵秀。
无论老少,皆是右手半弯握住左手置于小腹,五官没有一丝弧度,平整的像是一幅画。
人不管是遗照还是生活照,双眸之中总是有神。
眼是心的映射,只要心脏跳动,人的神,就会透过眼眶被发现。
但画不一样,作画之人可以有神,但画下之人,可以有神,可以无神。
而有神无神,往往反映的,都是作画之人的心。
“掌柜的,作画不错。”我望了一圈,转身看着掌柜的淡淡说道。
掌柜的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局促,自然而然躬身弯腰。
“先生客气了,画的不好,不传神。”
掌柜的没有因为被我发现照相馆里挂的不是照片而是画显得紧张。
自然的就像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