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象中的铭剑仙尊说出那个道号的瞬间, 冥鸢魔尊便彻底崩溃了。
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但在知道经历眼前这一切的人便是晗光时, 冥鸢还是疯了。
魔族天生冷血无情, 自私且满含贪欲,为了生存,他们可以辜负一切。
但在冥鸢的心中, 晗光仙君不同,她与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同,她是万中无一、独一无二的存在。
大概与晗光仙君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人都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吧——她是将力量融入一言一行、干净到堪称纯粹的人。
冥鸢魔尊从来都没有想过,晗光身上那份永不屈折的强大与纯粹来源于何处?
那些围在晗光周围的人, 总是习惯在她身上汲取光与热,就像凛冬时抱暖的团雀, 亦或是黑夜中逐火的飞蛾。
晗光是一柄霜雪洗炼的宝剑,却有着这世上最滚烫的灵魂与骨血。看着那样的晗光, 冥鸢魔尊总会生出她的灵魂在安静燃烧的错觉。
——但原来,那并不是错觉。
“为什么……会是晗光呢?”冥鸢魔尊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站立不稳地往前迈了几步, 看见了那襁褓中的婴儿稚嫩却熟悉的眉眼。
……不像安青瓷, 一点也不像。这个新生的女婴除了安青瓷的命魂以外,没有一处地方是与安青瓷相像的。
大概是因为最后一世斩断了红尘的执念,新生的女婴眼神干净,眸色纯美, 瞳仁边缘透着婴儿特有的蓝,再不复曾经沉郁绝望的凄切。
一艘驶向大海的帆船因为破损而被更替了骨架与零件, 等到船上的部件被全部更替过一遍后, 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如果不是, 那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船变得不再是原本的那艘船了呢?
冥鸢魔尊不知道。她只感到心脏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痛楚,幻象中那普照凡尘的天光都变得模糊而又遥远。
而就在此时,平微道君离去时的话语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分明是先前没有听清的话语,此时却非常突兀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取回她的骨后,于她诞生之日——为她封命。”
平微道君的声音冷彻、平静,那些故事中的大喜大悲与他而言早已是不必回首的久远的过去:“她的形魄本是死物,本尊等待千年,才等到她命魂与形魄磨合。”
望凝青的命魂来自安青瓷,形魄却源自铭剑仙尊的止戈之剑。仙剑本是死物,虽能弥补灵魂的残缺,却无法填补晗光已经消散的气运与命格。
一个人如果没有命格,就好像一个故事中不曾存在过一样,她不会在世上留下名字,更不会与他人产生任何的牵扯。
“……但是,晗光仙君后来是有道侣的。”沉默了很久的忘溯突然开口,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她与月缺曾结为道侣。”
“月缺啊。”平微道君低念这个名字,明明语气毫无异常,但不知为何,忘溯脑海中似乎浮现了剑尊不悦的脸,“……因为铭剑后来用别人的命格补了她的命。”
“谁?”忘溯下意识地反问道。
“玄微的。”平微道君可能觉得这个秘密不算什么,便也如实说道。
大脑已经变成一片浆糊的狐迟阳本来蹲在一边抹眼泪,一听这话,立刻惊跳了起来:“什么?玄微原本命中会跟月缺结为道侣吗?!”
此话一出,堪比九天玄雷。沉重低郁的气氛猛然一滞,就连一直都很严肃正经的忘溯都忍不住露出了想要打死妖主的表情。
“怎么可能?你这小妖,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平微道君似乎也被这离谱的猜测逗乐了,哼笑一声,“我取走的,是玄微的仙命。”
“他本命不该绝,继续修行下去哪怕最终无法飞升,至少也能成为地仙或是散仙。可惜他执念入妄,行差踏错。”
平微道君提起玄微时的语气很平淡:“他既然因虚妄一念而毁了晗光的一生,那本尊便让晗光取代他的一切。”
剑尊对自己的大徒弟当然不是完全没有情谊的,但是经历了晗光的事件之后,剑尊为数不多的人性与温柔都尽数给予了这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
——往后遇见再多的人,也没有人能取代晗光在铭剑心中的地位。
“玄微虽然误入歧途,但于炼炁之道上的天赋的确是无人可以指摘。有他的仙命护身,晗光可以安然无恙地修炼至渡劫期。”
仙命顺遂的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天地的劫难。晗光在被铭剑仙尊找到之前之所以如此坎坷,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她是厉鬼之身,又无仙命护持。
“但是,玄微的仙命仅到渡劫期。”比起其他人,佛子反而很快发现了这项举措背后的弊病,“如果晗光继承了玄微的仙命,那她将无法飞升。”
“我辈修士,本就在与天争命。”佛子等人并不知道晗光仙君的确渡劫失败,剑尊也无意深谈,“顺天而为,逆天而行。苍天命尔等生如蚍蜉,尔等不仍渴求长生?本尊取玄微仙命加铸晗光之身时便想过这一点,但本尊也相信,这不会阻挡晗光前进的脚步。”
您老心里真的有数吗?狐迟阳眼含泪花地在心中腹诽,当初是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