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祂并不会死亡。那样做只会彻底激怒祂。]月亮守密人慢吞吞地写下一行字,[苦痛之坑的作用是限制污染的传播,将伤亡减至最小。]
尼尔森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再次问道:“你们确定祂进去后就不会出来了吗?”
月亮守密人苦笑,这一回写下的字便显得艰涩了不少:[分-身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分-身如果不在特定的地方“消失”,就会造成大面积的污染。]
[人类的反抗对祂而言只是吃饱喝足后小小的“玩耍”。我们要做的事是拖延时间,直到祂的分-身死在该死的地方。]
“……”尼尔森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他意识到这场战斗背后代表着怎样残酷的牺牲与干耗一样的死亡,“你们献祭了什么?”
月亮守密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在长久的沉默后,郑重地写道:[您听说过羚羊跨越悬崖的故事吗?]
年老的羚羊高高跃起,将自己的背脊垫在年轻羚羊的脚下,以此为助力将它们送往对面的山崖,而自己则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这么做的羚羊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整个族群,它们用生命与鲜血谱写了一段悲壮的取舍与自然的进化。
[人类也是一个族群,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人伦与道德无法承载生存的重量。我们只能做出取舍,我们必须做出取舍。]
在这个血月笼罩的世界中,人类这个族群与那些互相吞噬从而进化的怪物没有不同——正如他们规则上写的那样。
他们没有不同,但他们想要与怪物不一样。
“把祂引走,将祂喂饱,再让祂死亡。牺牲小我,成全大众。”尼尔森深吸了一口气,“依照教廷的说法,你们将生者献于死,这样做是会下地狱的。”
月亮守密人莞尔,笑着写道:[守密人与守墓人本就是光影两面。他们死后,身体的粉尘化作红色的花卉;我们死后,灵魂的质料成为白色的鲜花。]
[我们会将生存的希望留给下一个不得不摘下鲜花的人,直到长夜褪尽,黎明初临。]
[我们本就身处地狱,我们本也不相信天堂。]
……
望凝青再次睁开双眼时,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竟然有所好转,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以利亚依旧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低垂着头颅,睡得人事不省的模样。
望凝青艰难地坐起身,拉开以利亚环在她脖颈旁的手臂,放松了一下肩颈,这才抬头看向密语之间门口的方向。
玫瑰与月季已经彻底枯萎了,门口徘徊不去的阴暗气息也已消失无踪,不出所料的话,他们已经安全了。
因为密语之间的温度很低,鲜花枯萎的速度有所减缓,望凝青预估了一下时间,约莫过去了十天。
在没有食物和水源的情况下熬过十天,人的身体基本已经虚成了骨架,胃部的烧灼与刺痛感早已消失,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器官消耗完了所有的热量。
望凝青挣扎着爬起身,步履蹒跚地朝着门口走去,扶着门扉,弯腰捡起了那两朵完全枯萎的花。
有两个生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逝去了——作为他们生存的交换。
望凝青无言地俯身亲吻枯萎的花瓣,两朵残花微微摇曳,在轻柔的点头后零落在地上。
望凝青推开了门扉,窗外泄露的一丝血色月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照着寒冷的冰川。
一道视线在她离开密语之间的第一时间便落到了她的身上,望凝青转头,便感觉到腰部一重,有人克制地环住了她的腰。
“……安南。”望凝青抚摸了一下怀中男孩柔软的黑发,放心的将身体大半的重量交托给他,“我可能需要睡一觉,你记得让侍女把神子带回去,不要让他死了。”
男孩沉默地抿了抿唇,点头。他从来不会违抗她的命令,他一直都很听话。
看着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男孩,望凝青隐约感觉到了他浅薄的悲伤与不安,对于天生情感淡漠的安南来说,这已经是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她抚摸他的发顶,望着窗外的眼神却冷冽如刀,“很快,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毕竟,人类终有一天会夺回自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