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关于恶潮, 她不知道在这短短三年的时光里预演了多少次。她有把握演出一个孩子该有的鲁莽,但她会忧心瞒不过栖云真人的眼睛,所以她谋划了一步, 两步,许多步。练到最后连自己都骗过了,真把自己当了愣头青,却没想到到头来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望凝青看着身边挨挨挤挤、哭嚎不休的小鬼头,一时间竟有些无法言语。
“师姐,我好怕。”素荧哭得狼狈,小小的脸蛋埋在望凝青的怀里,“我、我们会死吗?”
害怕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怨不得她。毕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乍然间看见恶魑吞吃了自己的一位同门,当然会怕得瑟瑟发抖。更别提螭兽为龙之九子,修为相当于人族大乘期的修士。一位大乘修士不顾一切地发疯, 其造成的恶果必然可怖。即便几位长老同时出手,不付出代价也不可能拿下这头疯狂的螭兽。而在长老们牵制住这头螭兽前, 宗门内势必死伤惨重。
望凝青心里有数, 也并不仓皇, 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那些平日里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小鬼头,发生大事后的第一时间居然是哇地一声哭着挤到她身边来。这些小萝卜头人数不多但粘人的功夫真的不是盖的,望凝青这小身板愣是被黏得寸步难行、步子难迈。
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望凝青被围得水泄不通, 神情很是困惑, 趴在她脑袋上的灵猫也百思不得其解。
望凝青当然不会知道,人总有从众之心,她披着“素尘”的皮囊, 时刻谨记自己的举止。但她不知道她那泰山崩于面前也不改色的姿态,在这些如同无头苍蝇般张惶无状的孩子们看来就是“可靠”的代名词。要知道,孩子是这世上最喜怒无常的生灵,他们能因为你抢他一块糖而记恨一辈子,也会因为一句“对不住”而冰释前嫌。同理,他们会因为害怕而对可以依靠的同门产生依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对于望凝青来说,这不是好事。因着这些小萝卜头,她束手束脚,坤抻不开。
“躲起来。”望凝青不指望这些小萝卜头们做些什么,只希望他们不要添乱,她捏了一个御风诀,又掏出全部身家给这些小孩一人拍了一个护符,“不要御剑飞行,螭兽有捕食的本能,用奇门遁甲之术,尽快下山找地方躲起来,主峰已经不安全了。”
螭兽会出现在天枢派自然不是因为迷路,实际上,不仅是人界这边对恶潮如临大敌,妖魔界也是如此。那些妖界大将生性狡猾,自然不是蠢货,他们心知天枢派是对抗恶潮的主力,与妖魔厮杀了这么多年,擒贼擒王,一旦天枢派出事,人间就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大乘期修士有移山填海之能,而螭兽甩甩尾巴都能刮掉一座山的地皮,如今尚且安然不过是因为主峰有结界守护。此时下山是最好的时机,因为这只神志不清的螭兽只有吞噬的本能,它只会追逐灵气充沛的血肉。
主峰最强大、最有被吞噬价值的人是谁?
毋需多言,必然是栖云掌教。
望凝青心里门儿清,所以她只想着将这些小萝卜头赶下山去。人走了,她才好做出“担忧师尊”的鲁莽之态去扣关。宗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栖云真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扣关”的举动说得好听是关心则乱,说得难听就是忙里添乱,相当多此一举。如此作为不仅会招来长老们的厌恶,还能毁了这一身金灿灿的仙骨,在望凝青看来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望凝青想得挺好,但身边的小鬼头们已经被吓软了腿,她没办法,只能一个个地将人浮起,运气往他们的天灵上一拍。凉丝丝的灵气涌入经脉,立时让人头脑一清,他们一抬头,就看见宿敌那张冷沉而又轻蔑的面孔,此时却只让人感到安心。
“走。”望凝青赶人了,螭兽发疯一样地撞击山壁,结界已经碎开了裂缝,有魔气蔓延了进来。
“师姐!跟我们一起走!”素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却还紧紧地拽住了望凝青的衣袍。
“不行,师父他还在闭关——”望凝青拽开素荧,认真道,“我是掌教首徒,我能打开师父的山门,其他人不行。”
——其他人不行。
素荧愣怔在原地,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娇小的背影冲进了天塌地陷的道场,那一刻,“掌教首徒”四个字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在所有人都吓得腿软,只会狼狈哭泣之时,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师姐”却能冷静沉着地判断局势,义无反顾地担起别人承担不起的重责。
掌教首徒,舍她其谁?
……
望凝青并不知道素荧心中所想,她会说出“我是掌教首徒”这种话,纯粹是因为这句话本就是素尘的口头禅。
素尘好为人师,古板又重视规矩,时常对他人指指点点,更是经常将“掌教首徒”挂在嘴边。如今换了一张脸,屡战屡败的晗光仙君重拾了信心,矜矜业业地重复着素尘的命轨,多少找回了一些容华公主那一世独揽大权的底气。
距离拉近了,望凝青终于看清了在云雾中翻腾咆哮的螭。螭为无角之龙,山林异气所生,这头螭明显是受尽了折磨,被人硬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