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燕川带着少年回了自己的小屋, 看着屋内简陋的陈设,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只有井水, 可以吗?”
“都行, 我不挑。”燕拂衣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团,他赶路赶了两天, 早已口干舌燥,一进门便自来熟地捞过桌上的搪瓷碗, 钻进厨房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喝, “楼老头死前留了线索,让我来白汀山。”
燕川刚一落座, 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是一愣,喃喃道:“这样啊, 他也到年纪了……”
“他是被杀的。”燕拂衣连喝了两大碗水,这才缓过气来,冷不丁地道, “他背叛了天藏楼将情报出卖给了我,被白衣剑仙给杀了,白衣剑仙是当朝宰相祁临澈的人——换而言之,天藏楼其实是朝廷的势力。”
燕川愣住了,他久久没能回话:“白衣剑仙?”
“一个叫‘云出岫’的少女, 喜着白衣, 武器是琴中剑, 剑术高超可称如今的江湖第一人, 连远山侯高行远都败在她的手下。”燕拂衣没打算跟就别多年的父亲寒暄, 只是一五一十地道, “她去参加了武道大会,不管是内力还是轻功,都绝非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能有的。而前不久,江湖因当年苏家之事闹出了不少风雨,有人说妖女重出江湖,化名白花,白花已经杀死了曲灵寺慧迟大师,燕回还有蒋家家主蒋旭。”
“这不可能。”燕川矢口否定,“那个妖女,当年已经——”
“已经死在你的剑下,我知道。”燕拂衣道,“是楼老爷子告诉我的,他不会骗我,所以有人推测,白花是妖女的遗腹子。”
燕川并非蠢人,他几乎是一点就通:“你怀疑云出岫是苏家的遗腹子?”
“是,也不是。”燕拂衣微微颔首,将自己和高行远查到的疑点告诉了燕川,“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云出岫是苏家的遗腹子,但这样算下来,慧迟大师的死就有些说不通了。用剑的和用毒的分明是两个人,用毒的人心思更加恶毒,更可能是前来复仇的苏家人。”
“这个猜测是对的。”燕川扶额,喟叹,“云出岫不可能是苏家的遗腹子。”
“她会用你的剑。你见过她?”
“我见过,在丞相府。”燕川叹息,他的儿子足够聪慧,他不必隐瞒他,“云出岫的确是丞相的人,但她是误入歧途。她心性天真,因一顿饭的恩情而被丞相利用,在十六岁以前,她一直住在山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我知,所以我来找你问个明白,将当年之事理清楚。”燕拂衣与燕川相对而坐,沉声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讨伐妖女的过程中消失无踪?为什么你放任妖女灭了蓝家满门?让她逍遥法外五六年之久?为什么你来迟了一步,让那些人将母亲活活逼死?而在母亲去世之后的五年里,你又为什么会拜托楼老爷子寻找妖女的踪迹,在四年前杀死了白伊人?”
燕拂衣问出了压在自己心上十数年的疑惑,他的生父究竟是人还是畜生,都在这些问题的回答里。
燕川沉默了许久,似乎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我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四年,改名为唐霜,因为你母亲姓唐,当年我认识她的时候,折了早春最好的桃花,□□送给她,她却拿着花裹了糖霜,做了一枝糖缠桃花。”
燕拂衣也沉默,燕川这话便是否认了那些江湖的谣言,他从未对妻子变心过。
“十年前,我受人之托前去讨伐妖女,虽说是一位柔弱的妇人,又有着那样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她那时神志不清,几近疯魔,还杀了那么多人,我自然不会下不了手。”燕川垂首,双手捧着搪瓷碗,碗中的水泛起浅浅的涟漪,“妖女名叫白伊人,是苏家的长媳,练了一门邪门的武功,可以吸纳他人的内力化为己用。但一个不曾打熬过根骨的弱女子冒然吸纳如此高深的内力,会有什么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筋脉俱裂,走火入魔。”燕拂衣道。
“没错,我当时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走火入魔之像,为了复仇,什么都不管不顾。”燕川拧了拧眉,“我虽然同情她,但也想让她早日解脱。但当时我没能立刻动手,因为白伊人的身边居然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
“苏家的遗腹子?”
“对,这么小,跟你那时候差不多大。”燕川喝了一口水,“我当时追杀白伊人追到悬崖边,那小女孩扑过来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说别杀她的娘亲,她说她爹爹死了,爷爷死了,她只剩下娘亲了。我一时心软,就迟疑了一瞬。”
“结果那女孩手里藏了把破甲锥,直接给了我一锥子。”
燕拂衣微微一顿。
“我对那么小的孩子不设防,当时走火入魔的白伊人也差不多和我旗鼓相当,我受了这一击,被白伊人打下了悬崖。”燕川轻描淡写地道,“没死,但断了两条腿,喝露水,吃草根,靠着两双手从悬崖底下爬出了山谷,运气不错地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头子。那老头子医术不凡,治好了我的双腿和外伤,还教了我如何破开苏家纳星移斗大法的窍门。”
“我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回了山门……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
燕拂衣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