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凭眨了眨眼。
藏头掩面?
这是在说他行小人事啊。
萧裂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他那一鞭子抽得太先声夺人,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备受瞩目的,所以他站在顾凭的马车旁边说话,周围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而那句“姿容倾城”一出来,即使顾凭坐在马车里,都感到外面的安静扭曲了一瞬。
然后就有人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虽然听清楚萧裂的话的人并不多,但架不住他们能传啊。
顾凭上次在百泉大街,随口对郑旸说了句“风仪美甚,有令人魂颠梦倒之姿”,就差点惹得陈晏大怒。萧裂这句话,其实还要更过分些。一贯以来,赞美一个男子,说他风姿出众,气度不凡,那才是正常的夸奖,这种直指人外貌的,就显得过于轻佻了。
这会让听到这话的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这是在表达对人的肯定,只会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暧昧。
顾凭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萧指挥使找我有事?”
他微微一笑:“那便聊一聊吧。”
顾凭的容貌,即使放眼凤都也少有几个人能匹敌。尤其是,他身上总带着那么一种遗世之感,这样从容而立的时候,超然得都有羽化之气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夺目啊。何况萧裂本身也是凤都排得上名号的俊美青年,只是因为阴煞气太重,平常没什么人敢盯着他看。
他们俩这么站着,渐渐的,人群里七嘴八舌的声音都小了,都有点被这两个人的容止给震住了。
顾凭在心里微微出了口气。
——他还是大好年纪呢,还不想让什么风言风语传到陈晏耳朵里,然后他就得待在秦王府的后院终老了。
萧裂显然很厌恶被人盯着脸看,就在他的眼越眯越紧的时候,顾凭开口道:“指挥使,请。”
说罢,他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酒楼。
萧裂冷眼看着他,跟了上去。
他们走进厢房。小二原本要跟进来侍奉,但是他看这两位郎君之间的气氛不对——这种不对,可不是砸烂几套桌子椅子能了结的。
小二顿了顿,立刻果断地退了出去,还替他们阖上了房门。
萧裂盯着顾凭。他的身量比顾凭要略高一点,因为靠得近,盯住顾凭的时候,他微微低下了头:“龙将渡口,云宁山上……萧某两次都与郎君缘悭一面。”
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说他这些天吃的两次大暗亏,背后设局之人就是顾凭!
萧裂会怀疑他跟云宁山之事有牵扯,顾凭早就想到了。毕竟,他就是经由此事走到皇帝面前的。但萧裂还说了龙将渡……去龙将渡的那一日,他是遮了身份的。做得这样隐秘了,萧裂居然还能怀疑到他头上。
不过,萧裂既然会这么当着面把事情挑明,就说明,猜到是猜到了,但多半没有抓到证据。
顾凭淡淡道:“指挥使恐怕认错人了。”
萧裂冷笑了一声。
他举起鞭柄,缓缓地抵住顾凭的喉咙。那个力道,『逼』得顾凭不得不抬起下颚,头也向后仰抵在墙上。然后,萧裂俯下身,冷冷在他耳边道:“我这双眼睛,但凡见过一次的人,哪怕只是身形,第二次见时,也能认出来。”
说着,他一点一点地把鞭子往下压。
咽喉是何等脆弱的地方,这样被人用鞭子压着,滋味不可能好受。何况,这一刻,萧裂是真的动了杀心。他抵在顾凭喉咙上的鞭子,几乎已经带上了要摁断喉骨的力度。
“顾凭,死在我鞭下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勾了勾唇,冷声道,“你若是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顾凭抬起眼,看向萧裂。
萧裂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已经『逼』到这个地步,都这么狼狈了,他竟然还是这么平静,就好像根本不是受制于人手,不是被人钳制着要害。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
然后,顾凭抬起手,握住那节鞭子,缓慢却坚定把它从脖颈上移开。
不知为何,萧裂竟然任由他推开了。
从最开始到现在,顾凭的眼神都没有变化,甚至没有一点波动。他依旧是那样从容,甚至称得上气定神闲地对着萧裂,只是因为被鞭子顶住喉咙有些久了,嗓子带上了一丝微哑:“指挥使这是认定是我了?”
他忽然一笑,轻淡道:“萧裂,如果我说的确是我,你待如何呢?”
——他这是说,就算他承认了,萧裂能怎么办?
是啊。他顾凭现在已经拿到帝王亲赐的腰牌,马上就是按察司的新任司丞了。就算萧裂知道龙江渡口和云宁山上的事都是因这个人而起,但是这个关节上,他还真的不能动他。
就算这个人亲口承认了,没有实证在手,这个亏他也只能咽下去。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萧裂咬紧牙,一字一字道:“顾、凭!”
顾凭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如果我说不是我,你又待如何呢?”
萧裂一怔。
……这却是说,如果他说自己不是幕后之人,难道萧裂就会信吗?
这话还真没说错。
以萧裂的自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