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怔愣间，皇帝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

绾绾走过去，跪坐下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皇帝瘦削的脸颊，叹气道：“陛下又不爱惜自己了。”

皇帝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总是不合时宜地同情别人，以后在宫里，别这样了，不好。”

绾绾摸了摸皇帝的手，冰凉的，一点热气也没有，于是向四处看了看：“伺候陛下的人呢？”

虽然是初夏，可是一大早的，天凉地更凉，怎么能任由皇帝穿着单衣赤脚坐在地上了！

皇帝说：“朕不喜欢看到他们，需要伺候的时候他们才会进来。”

绾绾起身，进屋，她想拿件衣服，坐垫，或者倒一杯热茶，什么都好，能让皇帝暖和一点就行。

微雨阁里桌椅软凳一应俱全，屏风字画样样不缺，唯独少了人居住的气息。

明明是夏天，里面却昏暗阴冷，犹如深秋。

绾绾没找到茶壶，拿了件披风出来时，看见皇帝正伸手去接空中一缕絮状的东西。

左侧宽大的袖子一路滑到手臂上，瘦得见骨的手臂上伤痕累累。伤痕有大有小，有新有旧，重重叠叠，触目惊心。

绾绾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过多惊讶，只是冷静地走过去，将披风给皇帝披上：“陛下在看什么？”

皇帝将手掌里的东西给她看：“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近日才留意到，风起时，这些小东西就飘了过来。”

说话间，因为呼吸，手掌里细如茸毛的东西就再次飞了出去。

绾绾没看清，只道：“兴许是哪里吹来的飞絮吧。”

“这样啊。”皇帝收回手，打量她一番，“身体可好了？”

绾绾：“都好了。”

皇帝皱眉：“是么，可是朕瞧着，没有以前的精神气了。”

“慢慢养着，总会好的。”绾绾特意停顿了一下，“陛下也是。”

皇帝却说：“你还是那样平和，朕后悔了，当初不该存心折磨你，抱歉。”

绾绾：“都过去了。”

皇帝看着她，说：“没有。”

绾绾看向远处的天空。

是的，没有。

至少在皇帝这里并没有，以前太后在的时候，皇帝偶尔控制不住情绪，会拿针，拿刀，拿瓷器碎片，制造疼痛保持冷静，现在太后走了，皇帝左手手臂上的伤痕数量并没有消停。

绾绾问皇帝：“陛下打算一直在这里休养吗？”

皇帝：“这里很好。”

绾绾摇头：“太冷清了，换一个地方吧。”太安静，太冷清的地方，并不适合休养。

皇帝：“微雨阁修缮之前，飘风漏雨，可母后在这里住得很好。”

别说太后当时只住了一小段时间，就是长时间，她那般没心没肺随心所欲的人，只要她想，怕是在哪都能活得自在。

可是，皇帝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眼前这个皇帝，孤僻抑郁，心思敏感，情绪内敛，渴望爱，却得不到爱，这样的人，身存环境，尤为重要。

只是，同样的，皇帝已然偏执，不会听劝。

就像以前，那么多次，她看着皇帝自残，劝没有用，只能看着，能做的，就是在他冷静之后帮他包扎。

所以，绾绾没有劝，只问：“陛下要见奴婢，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