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长公主紧步走到裴才人尸身旁,略一打量,又绕着尸身转了一圈,再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放在香炉上。
“慢。”长公主忽地抬手,“陛下,裴氏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中毒!”
“什么?”皇帝满脸震怒,“中毒?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哪里来的毒药?”
“陛下,你看。”长公主一指裴才人,“她的手指上有灰烬。”
众人的目光便皆是一凝,离得远,其实并不能看清楚,但既然是长公主指证,便不可能有错的。
长公主又一指香炉:“而这香炉中,有烧毁的纸张。”
有内侍快步上前,捧着香炉闻了闻,又翻了翻,最后扑通往地上就跪下了,将香炉高举过头顶:“陛下明鉴,确有其事!”
皇帝仍站在原地,脸上阴霾堆积。
“陛下……”赵昔微太阳穴刺痛,让她不堪忍受,可她知道,此时一定要说点什么,不能就这么成了替死鬼,可刚开口,李玄夜一步踏出。
赵昔微一愣。
他双眉紧蹙,细看了一眼香炉,又转身,在裴才人尸体旁蹲下。
再起身时,双眼已染上摄人的寒霜。
赵昔微对上他的眼神,便如被利剑刺伤,身子不由得一抖。
再开口时,呼吸已是凝滞,嗓音微颤:“殿下,我没有……”
“闭嘴!”怒喝声起,皇帝猛地抬手,打向面前的内侍。
赵昔微尚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当啷——”一声,香炉翻落,燃烧的香料倾洒,落在了她的肩头。
“啊!”惊叫声起,却不是赵昔微,而是众官员——他们看得真切,那细碎的炭灰,悉数落在赵昔微的脖颈,转瞬间便已现出星星点点的红痕。
赵昔微却兀自不动,依旧蹲在原地。
官员们不敢细看,便又将眼神投向太子。
满室惊骇中,李玄夜扫了一眼赵昔微的脖颈,声音紧绷,却似有压抑着的疲惫:“赵昔微,你作何解释?”
“殿下!”赵昔微听出他的情绪,正想争取最后一丝机会,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方才阁内似有争吵之声,而裴氏与赵昔微有过节在先,此番服毒而来,故意以死嫁祸,也未可知。”
说完,便睨了顾玉辞一眼。
顾玉辞眸光一动:“争吵?”她做思忖状,旋即正色向皇帝,“陛下,长公主不说,臣女倒是忘了!方才陛下离得远,或许没听清,可臣女等人是听得真真儿的!裴氏死前跟郡主发生了争吵!”
“吵什么。”皇帝问。
赵昔微心跳悬停。
她去看李玄夜,却见他望着不远处的地面,目光冷沉。
赵昔微循着他的眼神看去,那悬停的心,顿时就死了——那里,有一小片纸屑,正是未完全烧毁的药方。
耳畔,是顾玉辞的话语,如根根芒针,兜头兜脑落下:“……裴氏说,绝嗣药……沈玉清……,而赵昔微说,她要杀了裴氏……裴氏大喊同归于尽……回禀陛下,这便是她们争吵的内容。”
又侧目睨了一眼李玄夜,嘲讽似有似无:“若陛下不信,可以问太子,殿下与臣女一道,也是听得真真的呢。”
脑子“嗡”的一下,赵昔微死透的心又死了一次,哑声道:“这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李玄夜轻笑一声,他的目光终于收回,落在她的眼睛上,没有怒意,却格外让她害怕。
他盯着她,轻声问:“哪一样不是真的?”
他没提药方,也没提真相,只是这样看着她,问:“哪样不是真的?”
“陛下,此事要明察啊。”顾玉辞紧追不放,她情绪格外冷静,“太子向来宠爱赵氏,一片真心朝野无人不知,倘若今日冤枉了赵氏,怕就怕殿下寒心哪!陛下爱子心切,必不会让殿下为难吧?”
“放肆!”皇帝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又想起往日有关东宫的种种传言,便连带着这个儿子也迁怒了,劈头就是一顿怒斥:“朕爱子,那晋王就不是朕的子?裴氏就这么死了,朕如何向晋王交代?!”
气得狠了,便是剧烈的咳嗽,官员们忙伏地请罪,内侍们忙左右伺候,一时间乱作一团。
他雷霆怒极,又见太子迟迟未有决断,浑不似往日那般果决,便越发的恼火,他一抬手,直指李玄夜,斥道:“太子,你监理国政,此事如何处置,用朕教你吗?!”
“陛下息怒。”长公主忙开口相劝,“此事来得突然,又牵涉甚多,太子一时不能决断也情有可原,只是,这绝嗣药稀奇古怪,若仅凭沈玉清一人之力,是怎么也不能送到皇后跟前的,依我看,恐怕此事牵涉的,不只有赵昔微一人呢……”
“绝嗣药……”皇帝喃喃念了一句,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幸有内侍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栽倒下去。
满朝无人不知,顾皇后之死,是皇帝不可抚平的伤痛,若是平日里想起,都要病痛发作一番,故而提及“绝嗣药”时,连顾玉辞也不敢添油加醋,就怕触了皇帝的逆鳞。
长公主这一提“皇后”,左右内侍俱是惊骇,眼见得皇帝这般状态,忙齐齐向长公主使眼色。
可长公主这回却是铁了心要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