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口,武士如林,刀戟如霜。
虽是白天,可外面下了雨的缘故,殿内光线稍微有些昏暗。
十余盏铜制宫灯点亮,映衬着那一袭黑底金纹的衣袍,宛如冬日里的阳光,耀眼却冰冷。
近身伺候的侍卫都有些头皮发麻。
昨晚殿下被召入宫中,过了三更才回来,然后就没怎么睡,一直在书房批阅公文。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策和杨仪守在左右,内心都嘀咕了一下,就把眼神投向了下方的官员。
紫衣金冠,面容如玉。
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顾雍。
才一触及他手上的册子,瞳孔猝然震裂。
明黄的锦缎打底,金色的龙纹镶边,深黑两个字昭然入目——圣旨!
两人惊吓过后就是茫然:这顾雍,领了圣旨坐在这里做什么?
顾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清早被急召入东宫,踏入殿内,拢袖整衣才要行礼,忽然有一物自案前扔下。
顾雍疑惑地拾起来,也没急着打开,而是抬眸看向了上方的书案。
高高的一沓公文堆叠得整整齐齐,笔墨纸砚等物静静地搁在手边,一卷舆图平整摊开,双掌轻轻压在上面,指尖微微屈起,再往上,是一张如寒霜般冰冷的面容。
这又是怎么了?
顾雍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就回顾了一下自己近半个月的所作所为,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惹怒太子的举动。
甥舅关系淡漠不是一天两天,顾雍也习惯了太子随时随地对自己甩脸色。
再说了,只是发个脾气而已,有什么受不得的?
顾雍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整个性子已磨练得如铁秤砣一般,四平八稳。
他捧着那没打开的圣旨,在书案之侧屈膝而跪,摆出了一副正常议事的姿态。
良久,直到他跪坐得大腿都有些发麻了,上头才传来太子殿下不疾不徐的声音。
语气疏离而沉稳,顾雍已经习以为常。
但,那说出来的话,饶是他向来处变不惊,见过了大风大浪,也是身子一晃,险些扑倒在地上。
“陛下已拟了诏书,选定令嫒为东宫侧妃,不知顾大人作何感想?”
诏书?侧妃?
一瞬间,他整个脑子里嗡嗡嗡的,如千百万只蜜蜂在飞舞。
顾雍一时没太敢确认,直到上头似笑非笑地又是一句:“嗯?被这个好消息吓傻了吗?我的好舅舅?”
“臣惶恐!”
顾雍回过神来,已听出这语气中的不善,甚至隐隐有了猜忌,忙拢袖垂首,解释道:“臣这大半个月一直忙于国库清缴事宜,不曾过问陛下家事,更不知陛下为何突然拟此诏书……”
李玄夜端坐案前,手指敲击着桌面:“是啊,这是陛下的家事,是陛下的旨意!”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殿下,臣确实不知情!”顾雍抬起头,目光淡然,“臣只知为人臣子之本分,怎敢窥探主君家事之一二?”
李玄夜冷冷盯着他,似要将他的心看穿一样。
顾雍坦然地与之对视。
片刻之后,李玄夜笑了一声,道:“诏书都捏在手里了,还说不知情?”
顾雍下意识就望向怀里。
明黄的锦缎,金绣龙腾,捧在手心就如同捧了个烫手山芋。
他抬起上臂,平伸至前,将这山芋又呈到了太子面前。
虽然这道诏书是皇帝给他的,但太子不喜欢,那他就不该拿着。
作为史上最憋屈的国舅,顾雍很懂得如何藏锋。
他的嫡女去做侧妃,太子还不情不愿,跟遭了多大的罪一样……
联系到最近赵家的种种……
心念电转,顾雍立即判断出了问题所在——
“陛下突然赐婚,可是为了制衡赵家?”他抬了眼眸,开诚布公地问道。
李玄夜把那圣旨卷起,放在了书案一侧,没有说话。
不反驳就是默认。
顾雍身子一动,重新拿起那道圣旨,飞快地展开,匆匆两眼,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确定皇帝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心中镇定了许多。
不就是个女儿,赵子仪能舍,他也能舍!
侧妃就侧妃吧,赵子仪能经营,他也能经营!
微一敛神,他将圣旨收起,又重新放在了案上。
然后一拱手,温声道:“殿下,臣倒是有一计,既能解陛下之烦忧,也能解殿下之愁闷。”
李玄夜眉头一挑:“嗯?”
顾雍却笑了起来,看了看天色,道:“雨过初晴,殿下不妨与臣对弈一局?”
……
这边赵昔微用了午膳,倚在软榻上养神。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偏院太清静还是因为开春了,这些日子她总是很容易犯困。
心里就警醒了起来。
虽然她不觉得是这么快就有了,但……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看来还是得请大夫来诊个脉才好。
赵昔微就吩咐锦绣:“库房新送来的几盒胭脂,我看着颜色不错,你派人给乔姑娘和崔姑娘,各送一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