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什么都顺着你,什么都依着你,给你最好的老师,给你最好的臣子,还给你最得力的将士!朕放手让你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储君——”
“你、你——”皇帝心痛到了极点,不由得按住了心窝,恨声道:“到头来,你却如此的放肆!如此的荒唐!”
“一个女人,就能让你如此优柔寡断,让你如此瞻前顾后,让你如此欺瞒朕心!”
皇帝用力吸了一口气,宽大的衣袖一拂,那一沓书纸如雪片纷飞,悉数落在李玄夜衣摆下。
曹德的视线往纸张上一瞥,立时浑身一僵。
“手刃仇人”
白纸黑字,在灯下透着冷冷的清辉。
“父皇……”李玄夜闭上了眼睛,又忽然睁开,似乎在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压抑着声音道:“父皇,此事——”
“住嘴!”
才说出了几个字,立时被皇帝怒声喝断,“你别叫我父皇!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皇帝冷笑一声,抬手指着他,“朕养你这么大,耗尽半生心血,到头来都是在替赵家养儿子!”
“父皇……”李玄夜怔愣了一下,但一见着皇帝那伤心欲绝的神色,就又收了辩解的心思,只低声道:“父皇,儿臣不孝,请父皇息怒。”
“你何止是不孝!”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朕是天子,你是太子,你欺瞒朕、背叛朕,此举何止是不孝?你是无父无君!忘家忘国!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苍生!”
一阵寒风袭来,卷起那发黄的书纸四处乱飞,那一行行俊秀的墨书便更加刺入了眼眸。
“时局不稳,太子尚幼,我须静待时机……”
“假以时日,借他之手,必将手刃仇人……”
李玄夜手指在袖中握了一握,将内心汹涌的情绪,深深地忍了回去。
这是他让暗卫搜罗得来的密信,是赵子仪曾经联系过沈氏的铁证。
他确实是存了私心,他想着是等西凉战事平定,从太后手里夺得兵权之后,再来慢慢追查此事。
那时,他实力已足够强大,便算是赵子仪背后隐藏着再惊天动地的野心,手里捏着再不可告人的诡计,他也完全可以弹压下去、并且将伤害控制到最小。
然而……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而且反应还那么激烈……
“你忘了朕的一番苦心!辜负了朕对你的期许!”皇帝深呼吸了几口气,可眼眶里的泪光仍在不停闪烁,“你说,叫朕如何原谅你!”
“父皇……”李玄夜抬起头来,眸子里一片清明,语气亦是一片冷静,缓缓道:“儿臣将此密信扣下,除了有为太子妃考虑的私心,也未尝不是有顾全大局的想法……”
“父皇生气,要打要骂,儿臣自该领受,绝无怨言。但儿臣恳请父皇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他跪在地上,抬起手,将掌心放在了皇帝的手背上,“太后专权已久,朝中人心由来不稳,而自从江夏王回京之后,便是如虎添翼,使其声望越发庞大。儿臣虽然有一部分自己的势力,可想要在朝夕之间撼动他们,还是有些投鼠忌器。”
“而赵子仪是您亲手提拔起来的人才,不论是从利益上,还是感情上,他都只能站在我们这边。因此即便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野心,想要利用儿臣去达到某种目的,儿臣也可以暂时容忍一二。”
皇帝眉心一皱,忍不住打断:“他利用你复仇,拿你当刀子,你也能忍?他以女色控制你,拿你当傀儡,这你也能忍?”他冷冷觑着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地道:“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李玄夜没有接话。
皇帝伸手,拨开了他的手掌,然后抽出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转身走向了御座。
“其实父皇也怨不得你,父皇自己就是个为情所困的人,又怎么能指望你真的无情无欲呢?”他留给太子一个寂寥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金碧辉煌的龙椅,
而伴随着他沉缓脚步的,是那清冷得有些心凉的声音:“知子莫若父,朕亲手将你抚育,看着你张大成人,看着你成家立室……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怎么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
他走近了龙椅,却没有落座,而是站在一旁,缓缓抚摸着那雕着飞龙的扶手,像是一个年迈的将军抚摸着伴随了自己多年的宝剑,神态中既有珍重,又有遗憾。
“你对赵家那孩子有情,朕也不是不能容忍,可你想过没有——”他转过身来,眉间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望着李玄夜,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朕今年三十八,本该是一个帝王最好的年纪,正是开疆拓土、大展宏图的时候。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想做一个好皇帝,于内,修得个政清人和;于外,治下个盛世江山……可这副身躯却是每况愈下……”
他扶着龙椅,身子缓缓落座,常年病痛缠身,使得他的身材十分清瘦,也令他的动作有些虚浮。
曹德忙躬身上去,想要搭把手,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朕老了……”他靠在龙椅上,手掌缓缓抚摸过扶手上的宝石,轻轻叹息了一声:“……这把龙椅,朕从七岁坐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