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李玄夜没看百官的表情,只特意看了一眼身侧的赵昔微。
见她表情如常地和诸位夫人谈笑,即使对着徐云娇,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如同对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夫人一样,仿佛在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恩恩怨怨,也从未有过任何私人的交集。
他不由投向一个赞许的表情,藏在衣袖里的手指,顺着掌心往上,在她手腕上按了按,柔声道:“困了?”
赵昔微摇摇头,对他笑道:“没事。”
但下一刻,表情立时就怔愣住了。
有小内侍躬身从内殿而出,手里端着福禄花纹的红漆托盘,托盘里摆着一只红釉色的小盏,走到赵子仪面前时,又将腰弯得更低了一些,喜气洋洋地道:“相爷,这是我们曹公公特意吩咐给您沏的热茶,曹公公说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叫您暖暖身子。”
这话一出,众人就都愣了一愣。
曹公公便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曹德。
曹德不会擅自对哪个朝臣如此巴结,所以他的心意,便是皇帝的授意。
众臣子拢着袖子,偷偷看了一眼殿外,再看看那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只觉得脚趾头都冻得有些生痛。
此时天色尚早,外面还有些灰蒙蒙的晨雾,寒风拂面而来,他们从寅时初就等在这里,早就冻得骨头都麻了。
皇帝半句体恤的话都没有,可这赵丞相推着轮椅过来才不到半个时辰,皇帝立马就心疼了……
果然是皇帝身边最器重的臣子啊!
再一看,那立在西面的顾国舅,那心里的不平衡似乎又好受了一点点。
国舅爷也跟他们一样,冷风吹着呢,别说皇帝没半句表示,就连太子也没有格外照顾。
小内侍殷勤地捧了热茶,半蹲在轮椅旁,专程敬给赵子仪。
赵子仪却没有去接,只是以手掩唇,微微咳嗽了起来。
徐云娇神色一紧,忙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问道:“您是不是风寒又犯了?要不,妾身给您弄个汤婆子来,暖暖手也是好的。”
“咳咳咳——”赵子仪一连咳了十几下,咳得赵昔微平静的心弦也跟着绷紧了起来——毕竟是血肉亲情,就算她再生气他,再疏远他,可不代表她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
赵子仪咳嗽和皇帝不一样,皇帝咳起来才是真的可怕,额头青筋根根绽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咳出眼泪来,那副模样,真的没半分九五之尊的威仪可言。
相比较而言,赵子仪咳得就十分克制而优雅了。
不仅不见泪光和汗水,就是脸也没红一下,只是那后背微微拱起,显出几分病弱之相,其他的实则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他这么不紧不慢地咳着,那小内侍也就只好安安静静地半蹲半跪着,手里还得托着那热茶高举过头顶。
不一会儿,小内侍就有些脸红脖子粗了,细密的汗珠也从额头沁了出来。
两相对比之下,这小内侍倒更像是个病人。
这种表现,若是在别处到也罢了,可这是在太极殿,别说是丞相,就是太子,到了这殿门之前,也得恪守宫规礼仪,不得有任何僭越之举。
赵子仪就算是病得奄奄一息了,只要还有半口气,也得把那茶杯好好的端起来。
赵昔微就看了李玄夜一眼,见他表情淡淡的,似乎根本没对这一幕放在心上。
又看了看徐云娇,她一颗心都悬在赵子仪身上,只顾着替他擦脸抚背,根本就没意识到这是多么傲慢的行为。
赵昔微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是太子妃,赵子仪的功劳,不会分享给她半分半毫,但赵子仪的罪过,她却是推脱不掉。
“小公公。”她语气淡淡的,主动唤了一声那内侍。
那内侍总算有机会得以转动了一下脖子,扯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意,但仍极力保持着身为奴婢的恭敬:“太子妃,您有何吩咐?”
“没事。”赵昔微一笑,正要端起茶盏时,徐云娇却忽然伸手。
赵昔微就收回了手,淡淡看向徐云娇。
“多谢小公公,替我谢过曹公公。”徐云娇道了谢,将茶盏亲自捧起,放在唇边尝了一小口,见温度适中,才半弯了腰,小心翼翼地送到赵子仪的唇边,十足十的体贴:“相爷,您喝茶。”
赵子仪止住咳嗽,歉疚地朝那小公公道:“劳烦你了,本相这个身子……哎……咳咳咳……前儿感了风寒,到今天都不见好……咳咳咳……”
小内侍是个机灵的,忙将头垂得更低了:“丞相说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能为丞相奉茶,是奴婢的荣幸,何来劳烦之说。”
徐云娇就笑了起来:“你倒是个乖巧的。”
“多谢夫人夸奖,奴婢不敢领受。”小内侍已经是伏在地上了。
“有什么敢不敢的,我看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快起来罢!”徐云娇十分享受这种虚荣,立时心花怒放。
那头老夫人就低沉咳了一下,徐云娇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显然没反应过来老夫人的用意。
赵昔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累。
这是皇帝身边的小内侍,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