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只笑着打招呼,也没叫翠莲进屋来坐坐,翠莲也就不敢擅自进屋,只好站在院子里和锦绣说着话。
她的声音很低,语速也很快,屋内众人都听不清楚,一番交流之后,然后就抬高了声音,笑着请了安:“奴婢就先告辞了。”
锦绣撩开帘子进来的时候,脸色就带了几分寒意:“回禀小姐,翠莲过来说,羽姐儿上午路过蔷薇园,丢了一根发簪,现在禀明了大夫人,带了人来咱们这里找找。”
“她什么意思?”银宝首先沉不住气,“丢了东西不去自己房里找,来咱们蔷薇园找?呵,我看她找的不是簪子,是找茬吧!”
“行了,你少说两句。”锦绣忙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按在小杌子上,又把吃了一半的烤红薯端过来放在她面前:“好好吃你的东西罢。”
玉兰则紧张地看向赵昔微:“小姐,您说怎么办?羽小姐已经请示了大夫人,看来是得到了大夫人的允许,咱们要是不让她查,岂不是又要让大夫人生气?”
赵昔微仍在从容不迫地剥着板栗。
她拿了一只琥珀色的小碗,直把一颗颗鸽子蛋那么大的板栗堆满了一碗,又剥了一小捧花生,这才交给柳妈妈道:“把这些拿去炖粥,记得用文火慢慢地炖一夜,明儿早上就能喝了。”
锦绣急得眉毛都要打结了:“小姐,羽姐儿的人就在院子外头呢,您还不想想办法!”
“是啊。”柳妈妈也有些惶恐,“您千万别再像上次对付丁妈妈那样了,冤家宜解不宜结,羽小姐到底是二房的小姐,更是您的妹妹,您就让让她算了。”
“让什么让啊!”银宝双手叉腰,不服气的哼哼,“她摆明了就是来找事的,丢了东西就要来咱们这里搜查,难道咱们园子里都是一窝贼不成?”
“说得也是。”玉兰皱着眉头,“这分明就是欺负人!”
只有珍珠脸色特别难看,冷汗密密麻麻的沁湿了额头,垂着头望着脚尖,也不敢吱一声。
“哎呀,你们都少说两句吧!”锦绣劝了这个又劝那个,“小姐自有主张,都别跟着起哄了。”
柳妈妈忧心忡忡地就又劝道:“要不奴婢出去跟羽小姐好好说说?说不定是个误会,慢慢的一说,就解开了呢?”
赵昔微摊开掌心,轻轻一吹,看那细碎的花生皮轻轻落下,只在手掌心留下白白胖胖的花生米。
柳妈妈急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要不,就让奴婢带着她们先去后罩房找找看?”
柳妈妈是真的害怕。
孙氏的身世秘密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在府里多一个敌人,孙氏就多一份危险。
所以任何人欺压上来,她都想着能忍就忍,能退就退,生怕一不小心牵连到了孙氏,以至于惹来大祸。
柳妈妈这份小心思,赵昔微当然明白。
可,有时候敌人的多寡,与你为人是否宽容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更多的时候,敌人只是看你有没有足够的手段,敢不敢较量。
若你没有,敌人就会一窝蜂的踩上来,直到让你下跪求饶,死于非命。
赵昔微将花生都剥完,才淡淡的道:“让他们进来搜。”
“啊?!”银宝霍然就站了起来:“小姐,您说,让他们来搜?”
柳妈妈又喜又忧,喜的是小姐听了自己的劝,忧的是小姐又要受气了:“小姐您别急,让他们先去后罩房查查我们下人吧。”
“不。”
赵昔微掸了掸衣袖,然后拿了手帕出来,一边擦干净手指,一边命令道:“柳妈妈,你去把院门打开。银宝和玉兰,你们去把所有的灯笼都点亮。锦绣,你去搬一张椅子来,我要亲自迎接她们的搜查!”
“是!”
几人齐齐应道。
不论是主张退让的,还是主张迎战的,一刹那都昂首挺胸,士气满满。
不过片刻功夫,院子里的灯笼就全部都高高的挂了起来。
青石板的地面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如一条皎洁的银河,从大门口笔直地通往正房。
院子里,所有的丫鬟仆妇都倾巢而出。
她们个个挺胸收腹,站得笔直,分列东西。
每人手上都举着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哔剥哔剥之声如炒豆子一般,让人的神经都跟着绷紧了起来。
灯笼和火把双重光亮,将整个园子照得如同白昼,哪怕是地面上一缕小小的花蕊,都清晰可见。
视线穿过分列两边的仆从,直直的来到正房的廊下,那对着院门口的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
椅中端坐着一个人,一左一右立着两名丫鬟。
一片耀眼的灯光火海中,在她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也在她的衣袖上镀下了一层彩色的明光。
她的脸色沉静得如暗夜的湖水,而眸光冷静得似雪山的寒冰。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只不过是十几名普通的仆妇,却生生有了八百里连营的杀气。
赵承羽带着丫鬟婆子一干人等,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了进来。
身后的婆子们都是有眼色的。
一看到持着火把的丫鬟们,心里就已明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