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又飘起了雪花,寒雪、新坟,说不出的凄惨。
何植一边哭,一边用手刨着泥土,指甲的疼痛、不及他的心痛,痛彻心扉!他现在终于知道了,那些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打死的黔首,有多么悲痛、多么恨他!就像有个被他打瘫的人,他儿子非得反复告官,明知没用还死缠烂打不放。但是那些草民贱命,跟他这样的贵命能一样吗?他何植明明有大好前程、一世享不完的福,能是什么阿猫阿狗牛马牲口可比?
“老天阿,看错了罢……”何植仰头哭喊了一声。为何老天要把黔首的事、报应在他的身上,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
因为大姐的生母去世得早、大姐十来岁的时候就被大帝送给了孙和,之后基本没与何植见过面,世上最疼爱何植的人、还是同父同母二姐!
想到二姐平日对他的宠溺,简直比亲母还要好,无论何植做过什么,二姐都会宽容、无条件保护他,骂别人的年纪活到了狗身上、而他还只是个孩子。不料今天才说过话、音容宛在的二姐,转眼之间竟已埋入了黄土!
何植伤心欲绝,好想把二姐从地里刨出来。不过他独身一人、赤手空拳肯定做不到,一时间也没有工具。等到实在累了,何植才稍微清醒一点,觉得应该先准备一下,再带人过来刨人入殓、送回句容家的祖坟安葬。
他看了一下天色,便先回建业城歇一晚再说。
不料次日一早,父亲何遂与两个哥哥都赶到了建业的宅邸!这么早就到了,估计他们连夜离开了句容县、今早城门一开就进了城!
“啪!”何遂见面,二话不说,一掌就扇了过来。
何植痛得“哎呀”一声惨叫,痛得他捂脸不是、不捂也不是。他这脸在商市上被人打伤,昨日回刘家接着被奴仆扇,今日又挨了一下,这样打下去、脸上的伤还能好?
父亲打完、气得手臂哆嗦,怒视着何植。大哥何洪赶紧扶住父亲,说道:“阿父息怒,家中还得阿父主持大局。”
二哥何蒋道:“刘纂实在也太过分了,这个仇我们绝不能忘!”
何植立刻哭道:“二姐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他们真的太狠了,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刘纂和那几个狗腿子!”
父亲咬着牙,瞪着二哥何蒋道:“现在顾不上刘家,得先找汝大姐。”
虽然现在大家都是亡国之人,但吴国车骑将军刘纂的势力还在,想找他家报仇,何家一时半会根本做不到!
父子几人正在商量,就在这时,一个风尘仆仆、身上沾着雪花的奴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忽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伙都吓了一跳,若非何遂就在这里,看这阵仗何植等人可能会以为、父亲死了!
奴仆顫声道:“禀将军,昨晚将军离家之后,有人趁夜偷偷到何家祖坟、把好几个坟都给刨了!”
“啥?”何遂瞪圆了双目,接着摇摇晃晃地往后一仰,兄弟几人急忙抱住何遂,呼唤道:“阿父,阿父!”
过了一会,何遂才悠悠醒转,先是长叹道:“列祖列宗阿!”他刚才没怎么理会何植了,这时再次转头怒视着何植,“我们家能有今天,我受过多少气、吃过多少苦,怎么生了汝这个败家东西?何家要完了,以后该怎么在江东立足……”
何植吓得后退半步,但他也就是畏惧亲爹,其实他的胆子从小就很大的。何植缩了一下脖子,终于开口道:“儿知道可能是谁干的,昨日在刘家,有人当众说过、要挖我们何家祖坟,只是没想到他还真敢干!”
“闭嘴!”何遂指着何植,“给我拖出去当众打死,不,送去官府!”
二哥赶紧劝道:“阿父在气头上,先歇口气再说。”
虽然虎毒不食子、阿父不太可能真的那么做,诸葛恪毒殺长子也是被大帝逼的,但何植还是感激地看了二哥一眼。
父亲似乎听进去劝了,没再想打骂何植,冷冷地坐到了筵席上。二哥急忙叫奴仆去烧水,弄点热水来给老父喝。
祖坟被人挖了,父亲反而不再发脾气,居然开始冷静地问起了何植的话,仔细问他的经过,包括在商市与车骑将军府的见闻。
谈论了一阵,父亲便用力揉着太阳穴,说道:“现在出发去前太子府,去见汝大姐,现在只有汝姐才有可能救何家!”
风尘仆仆的奴仆道:“仆请去查问,昨夜究竟是谁干的歹事。”
父亲却道:“当众说出来的人,反而不太可能会去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既然半夜偷偷来做,他们会承认?先别管此事,要是何家完了,做什么都没用!”
于是刚到建业宅邸的父子几人,顾不得多歇一阵,立刻就叫人准备车马出行。
这时正在到处找人帮忙的人,不只何家,还有原车骑将军刘纂!刘纂真是一肚子火,好想把那个何植碎尸万段;即使刘纂腹有诗书,此刻肚子里也全是污言秽语,早把何植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但现在已经太迟了,那么一个小角色早已解决不了问题!
昨日他先是去了丞相府,却连晋朝皇帝的面都没见到,接着又去见步协,还是吃了闭门羹!以刘纂的名望和地位,之前吴国无论是谁,多少都要给他面子;而现在除了昨日一群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