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微明。
赵蕲年因为午觉睡久了,又多用了些晚饭,只觉得丝毫没有睡意,因此趁着月色独自一人在祥云居附近散步消食。
不多时,她走到一处园子里,见这里漆黑一片,因为树木的掩映有些看不清路,后悔没有拿个灯笼出来,却也无法,只好慢慢的摸索。走到一处山墙角时,忽然看见三步外有个黑影,吓得忙望回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却是李参言。
李参言看到来人是她,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赵蕲年见了,困惑不已,见他指了指前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急忙屏气凝神,站在原处,不敢乱动。
过了片刻,只见李参言略往后面阴影处移了移,于是赵蕲年慢慢转过身去,悄悄的往后挪了挪,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却只见一团漆黑,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正感慨自己太不敏感,却听到李参言偷偷的笑,过了一会儿便放声笑个不停。赵蕲年早已明白过来他是在开玩笑,却觉得有些尴尬,因此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参言见了,不多时便止了笑,走到月光下,只见又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样子,笑问道:“赵姑娘怎么深夜不睡,跑到这伸手不见五指之地?”
赵蕲年走到他身旁,说道:“只不过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殿下怎得在此?”李参言笑道:“今夜月色甚美,我怎么好辜负这良辰美景。”赵蕲年听他这样说,脱口而出:“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李参言听了,有些感慨,低声说道:“是啊,说的很是。”然后一时无话。
赵蕲年见李参言只是赏月,并不说话,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找些话题,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多谢殿下那日送的书,都是些难得的孤本,多谢殿下费心了。”
李参言问道:“那些书不值什么,赵姑娘已经读过了?”赵蕲年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道:“只读了半本。近日心浮气躁,只觉得看不进去。”李参言又问:“赵姑娘很喜欢看书?”赵蕲年叹道:“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行不了万里路,只好在书中窥探一二了。”
李参言听了,盯着赵蕲年看了看,说道:“赵姑娘是个通透之人啊。”赵蕲年却笑着摇头说道:“世上哪里有什么通透之人,大家都是痴人罢了。”李参言听了这话,却又笑出了声,半晌后才回道:“赵姑娘是个妙人啊。”赵蕲年不知如何回他,一时又无话,却见李参言并不在意,反而只抬头赏月。
过了一会儿,只听李参言轻声说:“赵姑娘这话倒解了我近日的疑惑。”赵蕲年听罢,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不语。
李参言笑道:“我看赵姑娘是一个不说无用之话,不做无用之事的人。平日一定很少与人打交道。”赵蕲年听了,点头笑道:“是啊,也许我真的是个无趣之人吧。”李参言却摇了摇头,说道:“怎样算有趣?怎样又算无趣呢?若是朝臣们人人皆不说无用之话,不做无用之事,只怕还太平些。”
赵蕲年看他眺望远方,仿佛在认真思索,说道:“殿下是个忧国忧民之人,这是我朝的福气。”李参言听罢,感慨道:“我从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这些年我的人生就只有一个目标,朝堂上的事总是控制不住的要去想。可惜……”
他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不知在想着什么,只又抬头望月。赵蕲年见时候不早了,况且再说下去恐怕说的更深,因此说道:“夜深了,我要回去了,殿下也早点休息吧。”
李参言听了这话,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黑暗之中赵蕲年只觉得他眸清似水,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片刻后又移开目光,低低的说道:“那便回去吧。”
第二日一早,赵蕲年去给长公主问安,却见太子与韩??具在此处。只听太子说宫中密旨,让他今日便回宫去。长公主听了有些不舍,韩??与他开玩笑道:“哥哥久不回宫,只怕东宫的姬妾们早已望眼欲穿了。”
李参言听了置若罔闻,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平日总是和蔼的长公主听了此话,狠狠的训斥了韩??一句。韩??见母亲生气了,于是低眉顺眼不再说话。
长公主便叫下人去收拾太子的细软,又叮嘱他多保养身体,多听父亲的话,诸如此类的话说了许久。太子一一应了,不多时便别过众人回宫去了。
是夜,皇宫内。
皇帝与李参言对坐着,空旷的殿内只稀稀拉拉的站了几个宫人,却都悄无声息。皇帝盯着低头不语的李参言看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言儿,你可是怨为父了?”
李参言听了此话,急忙站起身来回道:“孩儿不敢。”
皇帝却笑笑,说道:“当年太祖重用其他兄弟时,我心里很是怨他。都是他的孩子,怎么能那么偏心呢?甚至我常常想,凭什么大哥便是太子,其他兄弟却要对他俯首称臣。”
李参言听罢更不敢言,只是低头站着。却听皇帝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是为父对不起你。当年我再三向你母亲保证,一定不会让其他皇子威胁到你。可是自从吕清去后,胡人越来越猖狂,那兵权我交到谁手里都不放心。言儿,你是太子,你不能离开京城,你该知道为父的苦心才是,这兵权在我们李氏手中总好过落入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