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阙微笑看着虞检之, 虞检之一脸懵然的回望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提声道:“你是在骂我是傻逼?”
虞阙觉得没眼看, 低声问一旁的小师兄,道:“难不成变成傀儡之后还影响智商吗?怎么这人看起来更不聪明了?”
晏行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平静道:“别的傀儡是不是我不知道, 但他多半是影响了智商。”
而虞检之仿佛是没听到他们说话一般, 他愣了半晌,突然斩钉截铁的否定道:“不,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对!我失忆了!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他重复喃喃着这么一句话, 仿佛陷入魔怔一般。
虞阙开始觉得不对, 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压低声音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谢千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检之, 声音淡淡道:“鬼族的傀儡开始失去记忆之时, 也是神智快消散的时候, 如果说之前他还没算是个活人,那此刻你大可以把他当成个死物看了, 而记忆消散之后, 还能被一个傀儡记得的, 那就是……执念。”
谢千秋的那句“执念”交杂在虞检之魔怔一般不断重复着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人”中, 仿佛在冥冥之中诉说着什么。
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虞阙仿佛明白了虞检之的执念是什么。
虞检之是什么样的人?
虚伪、愚蠢、怯懦、糊涂。
他将亲生女儿看做蝼蚁,他掏心掏肺的养女从来没拿他当父亲。
那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睿智的家主?还是伟岸的慈父?
虞阙觉得搞笑。
真的,她自认是个搞笑乐子人, 但她觉得她再怎么搞笑也比不上虞检之这辈子来的搞笑。
前半辈子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情, 糊里糊涂活了半辈子, 糊涂,但幸福。
不,或者也可以说,别人以为的糊涂,才是他给自己选择的清醒。
而今,自食恶果了,开始否认自己的前半辈子。
虞阙不知道虞检之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鬼族,还成了傀儡的,但联想到虞珏和鬼族勾结的那一次,她多半也能猜到,在鬼王和虞检之这一个真父亲一个假父亲之间,虞珏最终做出了选择。
理所应当的,虞检之是被抛弃了。
这是他前半辈子自以为的幸福给他的回报。
但虞阙却并不觉得虞检之下场悲惨,她反而觉得虞检之这辈子都活的挺幸福的。
前半辈子揣着明白装糊涂,获得了虚假的幸福,该他品尝恶果的时候失去了记忆,可以理直气壮的欺骗自己。
我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短短的一句话,他可以把自己做过的一切都抹去。
就是可惜了原主,被这么一个东西葬送了一辈子。
虞阙没了兴致,退后两步,正想说什么,却看到晏行舟突然上前。
虞阙连忙道:“小师兄!你干什么?”
晏行舟平静道:“让他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让他死去,未免太便宜他了。
他说着,食指抵在了神情空茫的虞检之的额头。
虞检之一顿,神情突然痛苦了起来。
晏行舟碰到他的那一刻,被他遗忘了的前半生巨浪一般朝他压了过去,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无法呼吸。
无忧无虑的童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居高位的中年。
成亲生子,娇妻幼女。
这本该是让许多人都羡慕的一生的。
本该。
他看到自己的童年,他出生便如金童一般,哪怕在修真界中容貌也是上上等,虞家少主、父母独子,宠爱万千。
但是他资质平平,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遗憾。
然后便是少年。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顺风顺水长大,意气风发,从未遭遇过挫折,于是那年少之时唯一的遗憾在他心里就无穷大了一般,他开始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资质的平庸。
就在他对自己资质的平庸最无法接受的那段时间,他遇到了虞阙的母亲。
她在他不自量力的越阶挑战邪魔即将身死前救了他。
虞检之曾经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但此时才发现,记忆中的那个人仍旧眉眼凌厉,意气风发。
她轻描淡写的将他从邪魔刀下拎了出来,见他愣愣的不知道吓傻了还是看傻了,挑了挑眉,道:“小子,别碍事。”
他拼尽全力也反抗不了的邪魔,在她手中如纸糊的一般。
强大写意。
她杀了邪魔,见他还不跑,皱眉道:“该不是吓傻了吧?”
他猛然回过神,恼羞成怒的反驳道:“没有你,我也能杀了他!”
她鼓掌:“那你真的好棒。”
虞检之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不甘和……渴望。
她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出身平平,无父无母,唯独天资惊人。
从一无所有的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