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里的突然闯入,当时,江陵都惊呆了。
哪有人,折自家院子的桃花,送给自己的?江陵心道: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她抬头打量来人:一袭粗布白衣,英俊非常,风度翩翩,手指如同竹枝般修长,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看着不像是傻子,那就是个书呆子。
那日,亲爹江秀才去镇上摆摊了,只江陵一人在家。她原想把左邻右舍喊过来,将这个登徒子撵走。
可看他样子没有半分轻佻,眼神中反而是小心翼翼的期盼。不知为什么,江陵的心突然就软了。
她默默接过白千里手中的桃花,希望他快点离开。
谁知,她接了花,他却还在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见他这副模样,江陵想着:要不,拿把扫帚,赶他出去得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她可以应付。
不过,还没等她动手,那人却念了句诗:“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据。”
“......”什么意思?彼时,江陵还不曾学过这诗。
后来,问过亲爹江秀才之后,她才知此乃诗仙之作。
诗中所言,一个小渔村,少女和少年,两小无猜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俩人长大后,少女也如愿嫁给了少年,起初夫妻倒也恩爱。
不过,后来为了生计,女子的夫君就出海经商,迟迟未归。
她就日日站在海边,等着夫君归来,一日、一月、一年......遥遥无期。
故事的结局,不算太好,让人唏嘘。
江陵还没反应过来,男子却作揖,向她行礼道:“在下白千里,方才唐突,姑娘莫怪。”
“白千里”这个名字,她有听说,爹爹曾提起过:十四岁便考中秀才,还因其才学和相貌出众,被选入县学书院。
如今,观面前之人,倒也不是徒有其名。
“白公子。”江陵回礼。虽说白千里方才对她确有冒犯,但礼数不能亏。
“担不起姑娘这句公子,敢问姑娘芳名?”白千里问得坦然,却不合规矩。
“江陵。”她考虑再三,还是把自个的名字婉转说出口。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白千里灿然一笑,“好名字。”
这句诗,江陵是学过的,乃诗圣所作。她初识字时,爹爹就教她读这首诗。可是,如今这句诗草从白千里的嘴里读出来,俩人名字摆在一处,就别有一番意味。
江陵臊得不行,当时就往里屋跑,“砰”一声重重关上房门,再也不敢出来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待她悄悄从屋里出来,人已不在。
她顿时松了口气。
要不是,手中多了枝妖艳的桃花,她还仿佛觉得白千里不曾出现过。
不过,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日,白千里就会在她家院门前出现。
来的时候,他极少说话。
有时,远远看着;有时,又走近些许。后来,他还往篱笆上挂个果子,放两块糕点......
等江陵发现之时,他早已不在,也没法还给他。
东西丢了可惜,她只好吃了。果子很甜,糕点很香。
许是吃人的嘴软,江陵日渐觉得白千里这人,还不错。
总之,不让人讨厌。
就这样,白千里纤瘦、单薄的身影,不知不觉在江陵心中占了一处小小的位置。
白千里平时里在县学苦读,不会常来,故而江秀才也没能发现。
不过,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有回,白千里背着个书袋,往江家院中张望之时,就直直给在家的江秀才撞上。
奉节村里的读书人不多,秀才拢共就那么三、五个,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故而,江秀才同白千里不相熟,倒也相识。以往江秀才在镇上摆摊,白千里在镇上读书,俩人是遇到过两回。
见面时,白千里话不多,却十分知礼。
有回,摊子上一下来了三、四个主顾,江秀才一时忙不过来。刚巧路过的白千里,二话不说,放下书袋,就帮着他写。
那一手娴熟的馆阁体,看得江秀才不免汗颜。
后来主顾都满意走了,江秀才想到白千里家中贫寒,便想把赚来的钱,贴补一半给他。
谁知,他却不受,只道:“江伯父客气,举手之劳。”背起书袋,直接走了。
很是干脆。
江秀才还沉浸于他的一手好字不可自拔,完全没注意到他称的那声“江伯父”,其实过于亲近了。
所以,当江秀才见到白千里出现在他家门前,就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不疑有他。
热情招呼道:“千里怎么来了?进来坐。”
“小侄日前做了一篇文章,想向江伯父讨教一二。”白千里顺势应道。
“好好好,拿来看看。”江秀才高兴,颇有些惜才的意味。
那是,他第一次坐在江家的院子里,细细打量江陵生活的地方。
庭院收拾得井井有条,纵然种有桃树,却是干净得连一片落叶也看不见。
院子一边是晾晒的衣服,另一头是晒的菜干。一只肥大的母鸡在鸡窝中咯咯叫